山君

第57章

字數:3168

發佈時間:2024-11-19 11:25:28

  這般的人被誣告,簡直是在他們心中燒了一把火。即便是被國子監裡面的先生警告過不可衝動行事,但在大理寺的門口,還是有人潑墨水。


  文人嘛,潑的東西也是文雅的。


  鄔慶川在洛陽收的弟子王奎扶著他出門,哭道:“先生一生行事光明磊落,沒成想到頭來卻要被如此對待。”


  鄔慶川笑著道:“他人誹我謗我,我自關門睡,隻要清白在,何懼有之呢?”


  他眼神掃向外頭,卻沒有看見鬱清梧的身影。他到底是嘆息一聲,而後對王奎道:“今日你們來了這麼多人,已經是不妥,還是快些回去吧。”


  王奎:“他們都是敬重先生,知道先生冤屈的。”


  鄔慶川聽見這一句話,久不能言。


  ——十幾年前,他去蜀州的時候,若是也能有這麼多人送他,他也不至於心灰意冷。


  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是在洛陽知情人心中徒增笑柄。


  但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即便是錯了,還是依舊要走完。不然他這一生算什麼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算什麼了。


  他踉跄著走了幾步,就見齊王的馬車在一邊等著他。


  眾目睽睽之下,齊王帶著齊王世子過來,與他在諸位學子的面前笑意盈盈。


  ——極為諷刺。


  鄔慶川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要被剝掉了。但十幾年過去,當年的人換了一批,學生也早早換了人,無人看出他的窘迫,無人看出他笑意裡面的苦澀。


  齊王扶著他,喊了一句,“鄔閣老,辛苦了。”

Advertisement


  鄔慶川卻不敢應。


  他連忙道:“讓王爺費心了。”


  齊王似笑非笑。


  死了一個博遠侯,保下一個對他並不算忠心的鄔慶川,他當然要費心了。


  不然眾人都該以為他要失勢。


  齊王最近確實過得比較艱難。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就到了絕境。有時候臂膀太長了,冒犯到了父皇,被砍掉也是好的。


  他就是覺得博遠侯死得有些不值。


  應該有更大的價值才是。


  畢竟是他的舅舅。


  他不滿一瞬,覺得這次的事情是自己太狂妄的後果,如今被皇太孫那個沒毛的兔崽子擺了一道,自然也要警醒一些。


  他並沒有報復皇太孫——這樣皇帝對他就更加厭煩了,他隻是乖巧的聽話,在此事裡面做了個傀儡王爺。


  他對兒子道:“你跟太孫,你遲早要死在他的手裡。阿柏,皇太孫比你厲害,也比你手段狠。”


  齊王世子一直怏怏不樂。即便再是懷著一種天真的念頭,也不可能在此事之後還說出他與大哥哥兩個人關系依舊的話。


  但心裡又有一股不服氣。


  為什麼一定要走到這一步呢?


  他等在皇太孫必經之路上,倒是叫皇太孫詫異。他走過去,“阿柏,你找我?”


  齊王世子緊緊盯著他。“大哥哥——將來,你會殺我嗎?”


  皇太孫搖搖頭,“我殺你做什麼?”


  他笑著道:“你若是非要這般想,就把咱們想成爭奪鋪面的堂兄弟。無論哪一方輸了,不過是輸些鋪面罷了,哪裡要喊打喊殺?”


  齊王世子卻搖頭道:“難道阿冀在大哥哥的眼裡,是一間鋪面?難道博遠侯的命在你眼裡,也是一間鋪面?”


  “那將來我在大哥哥的眼裡,是不是也如同一間鋪面呢?”


  皇太孫沉默下去。


  有些話,在皇家,是不能挑明說的。他無法理解阿柏現在的質問,也不願意與他太過於糾纏這些字詞。


  他突然指了指前頭走來的鬱清梧,“他的兄妹都死在阿冀的手裡,那算不算阿冀的鋪面?”


  齊王世子張了張嘴巴,“這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


  沒什麼不同。


  當年,陛下殺了段家滿門,皇祖母一直在長樂宮十幾年未出。如今,陛下殺了博遠侯府滿門,林貴妃日日哭到暈厥,跪在御書房門口求恩典。


  這些,都沒有任何不同。


  皇太孫溫和道:“阿柏,你不要太過於質問我,你該知曉,我站在這個位置上,齊王叔是不會放過我的。”


  齊王世子徹底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


  他轉身走了。


  皇太孫悠悠嘆息。


  有時候,為什麼非要問這麼一句呢?


  他慢吞吞回東宮,鬱清梧迎面而來,道:“殿下。”


  皇太孫嗯了一聲。


  鬱清梧笑著道:“殿下——臣的未婚妻您還記得嗎?”


  皇太孫心情不太好的嗯了一聲。


  鬱清梧:“皇後娘娘不是賞賜了東西與她麼?她想要進宮拜謝,卻又知曉皇後娘娘靜養,不敢打擾,便想去給太孫妃拜謝。”


  皇太孫本是要拒絕的。他不想讓元娘跟蘭山君見面。


  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他私心裡還是想讓元娘看一眼山君的。


  即便不認識,看一眼也好。


  他躊躇一刻,到底點了頭,“好。”


  鬱清梧就笑著道:“多謝太孫。”


  山君的託付便又辦好了。


  所以說,山君早就該把這事情告訴他的。如此夫妻齊心其利斷金,要做什麼事情做不成呢?


  他急匆匆的出宮門,準備回去把此事跟山君說一聲。


  結果都要回到壽府了,卻碰見了好幾個國子監生。


  為首的王奎他是認識的。


  去年他剛回洛陽,鄔慶川便引薦了王奎給他認識,道:“此人性情中人,最愛打抱不平,胸有俠義之分,在洛陽名聲不少。”


  王奎卻對他很是羨慕,道:“鄔先生對我等噓寒問暖,無論是學問還是衣食住行,無不周到。可直到他一天三封信催你回洛陽,寄信去驛站,我們才知道,什麼叫做親傳弟子。”


  鬱清梧曾經還為這話自傲過:“我與先生情同父子,先生愛我,我心知曉。”


  但如今,這句話在他再次遇見王奎等人的時候,又變得譏諷起來。


  他倒是知道他們來做什麼。無非是質問他的話。


  他不用聽都知道他們會說什麼。


  “忘恩負義,狼心狗肺,誣陷先生,結黨營私——”


  他想,若是他們說這些,他可不敢認。這就是壽府門前,認了罪,卻是看賤了自己的骨氣。


  他走過去,抿唇抬頭,正要說上幾句,卻見側邊不知道何時冒出了幾個人來,提著一桶墨水就澆在了他的身上。


  他用袖子去擋,還是沒有擋過,於是周身上下,倒是成了個墨人。


  鬱清梧輕輕噓出一口氣。他轉身,正想脫掉自己的長衫往身邊人身上也塗抹塗抹時,就見錢媽媽和山君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她們似乎是剛剛買了東西回家,還沒邁進家門,就看見了他這一身狼狽相。


  鬱清梧怔在原地,有一瞬間,他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他隻覺得有些羞愧,深覺這般的面目,其實是不能被錢媽媽和山君看見的。


  他低頭,想找出一點幹淨的衣裳角落來擦擦臉上的墨汁,卻又找不到一塊好地方。


  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站在那裡久久不動。


  ——他這一身,怕是很難擦幹淨了。


  恐要連累她們。


第40章 偏我來時不逢春(40)


  人要羞辱他人,勢必是要列出罪狀,好讓其身上填滿惡貫滿盈四字。


  王奎看鬱清梧,已是罄竹難書,他痛心疾首道:“元狩三十四年,你七歲,父母雙亡,得遇鄔先生,自此之後才能讀書識字,從一個克父克母的兇煞之人,成為名滿蜀州的風流人物——這一點,鬱清梧,你可認?”


  鬱清梧本在怔怔出神。聽到質問之音,他慢慢將目光從山君和錢媽媽身上挪開,正要開口,又瞧見她們從門口開始走了過來,他心一頓,便又被王奎搶了話。


  “元狩四十四年,你赴洛陽趕考,鄔先生一路為你打點,讓你住進洛陽的問鄔家,得壽老夫人照顧,衣食無憂,讓你考中探花,從此名聞天下——這一點,鬱清梧,你又可認?”


  兩番質問之間,蘭山君已經扶著錢媽媽到了眾人跟前。她站在一側,突然開口問:“你要他認什麼?”


  王奎高聲道:“自然是認鄔先生對他的恩情!”


  蘭山君聞言便輕笑出了聲,卻沒立刻有理他,隻安撫的拍拍錢媽媽的手,而後走到一身墨水的鬱清梧身前,掏出手帕給他。


  鬱清梧卻不敢接。


  手也是髒的。恐汙了帕子。


  王奎見她不理自己,心中不滿,皺眉道:“你是他什麼人?”


  蘭山君側眸看他,手按在腰間,一把腰劍就抽了出來,隻一劍,劍光凌凌橫在了王奎的眉眼前。


  她常年用的都是一招斃命,王奎一個文弱書生,驟然之間,哪裡經得起這般的劍意,竟然雙腳有些軟,生生被逼得往後面退了幾步。


  其他人見狀,便猶豫起來。


  他們跟著來,一是義憤填膺,覺得鬱清梧背叛師恩,人神共憤,但是卻不欲與女子糾纏。


  還是拿劍的女子。


  自古女子難纏,贏了無人說你好,輸了更加難堪。


  蘭山君冷冷的瞧著他們,見他們沒有再生事,這才道:“我是學刀的,使劍,可不利索。”


  鬱清梧就忍不住笑了笑。


  山君還是第一次使劍吧。這是她昨日才買的。錢媽媽昨日還笑話他,“鬱少爺,你慘咯,以後叫你走東都不敢走西哦!”


  沒成想,今日這把劍卻為他橫在了他人身上。


  鬱清梧喟嘆一聲,不願意讓山君擋在自己的面前,卻剛要開口,就見她抬高手用帕子在他的脖子上擦了擦。


  他身子一僵,自然而然低頭,聽見她輕聲道:“再低一低,你太高了。”


  鬱清梧心中的酸澀之意莫名就湧了上來,他彎腰,把腦袋伸過去,咬緊牙關道了一句,“好。”

暢銷精選

標記Alpha教授之後
標記Alpha教授之後 "綠茶 Omega 假扮 Alpha 入學,喊著清醒獨立,卻默默享受我男友的寵愛照顧。 後來,男友拋下易感期的我,跑去保護 Omega。"
迢迢
迢迢 女配覺醒後,我和全網黑的弟弟一起上綜藝。我控訴家裡重 男輕女。「小時候煮方便面,隻有他碗裡有雞蛋,我就沒有!」「那是因為你雞蛋過敏。」
此生不換
此生不換 "談了三年的男朋友江浔,在結婚前出軌了。 我提了分手。 他不同意,「婚禮照舊,瑤瑤說她不要名分,江太太的身份可以讓給你。」 可明明當初是江浔手捧鑽戒,求我嫁給他的。 所以我才會心甘情願放棄事業,照顧他癱瘓在床的媽媽,端屎又端尿。 怎麼現在反倒成了讓給我? 江浔認定我為他付出這麼多,一定舍不得這段感情。 可後來,他不僅沒等到我回頭。 還親眼看見,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將我緊緊摟進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吻我。"
女主和女二he了
女主和女二he了 "穿成虐文女主後,我誤拿了深情劇本。 女二意外摔倒,我怒斥影帝男友。 「這麼大個人在你面前都能摔,你吃白幹飯的啊!」 女二自述被黑博同情,我拿起手機酷酷就是一頓反黑。 女二發和男友的合照。"
濘羽
濘羽 "臥底時,我曾救過一貌美公子,趁其失憶哄他做未婚夫。 公子信以為真,紅著臉求娶我。 任務完成那日,我被命令清除所有知情人。 隻得親手取他性命。 萬萬沒想到,公子不僅沒死,多年後還成為手握重權的攝政王。 後來我失敗被捕。 看著我狼狽模樣,他慢慢扯緊系在腳腕的紅線。 「溫濘,怎麼不跑了? 「那……你欠我的洞房該還了吧?」"
宴青山
宴青山 "聽聞謝承宴失憶的時候,我正在梨園養胎。 他磕傷了腦袋,記憶停留在了十六歲。 我稍作思考,大手一揮,叫侍女給他送去一封和離書。 「且去告訴他,以後也不用記得了。」 畢竟十六歲謝承宴,心裡隻有那個放棄他的小青梅。 更重要的是,年少時,我們是死敵的關系。 不死不休的那種。"
炫富弟弟是保安
炫富弟弟是保安 "住在客廳三個月,我被弟弟小兩口偷光了身上的錢。 他罵我打工妹,甚至把我當禮物獻給了上司。 直到,我把閨蜜的卡“不小心”落在家裡。 這次丟了可是盜竊。"
和兒子穿書死遁後
和兒子穿書死遁後 "我和兒子一起穿書,成為豪門裡被遺棄的母子。 表面上不受寵,卻每天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掐指一算,男主白月光要回來了,很快要將我們趕出家門。 我:「兒子,媽媽存夠錢了,跑?」 兒子背上小書包,給我遞上一張黑卡:「早準備好了,我們快滾吧!」 結果,在我們走後的第三年,傳聞宋家少爺將江城找了個天翻地覆。"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