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號019

第265章

字數:4092

發佈時間:2024-11-21 16:00:24

第九康復院作為青城的奇觀之一,裡面不是隻有康復所,還有醫療所,設備一流,醫學水平很高。


青城人不論是老一輩,還是年輕一輩,他們不僅接受它看病治病以性別分區,男A,女C,還引以為傲。包括以前的陳仰。


現在的陳仰心境發生了變化,看問題會往鬼魅魍魎方面想,他對康復院多了一絲疑心,覺得違和。


陳仰帶著朝簡去了A區,被告知張琦請假了,他一個電話打過去,提示不在服務區。


這幾個字快讓陳仰有心理陰影了。


陳仰先放下張琦,他打聽起了香月,得到的答案讓他忘了維持表情管理,驚駭住了。


“我們院沒有香月。”文弱的男護士說。


陳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看來香月進了任務世界,死了。他一直在找機會把香月約出來,打探日記本的事,現在晚了,沒機會了。


時間不等人,死神不等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發了身份號。


陳仰的背脊突然一僵,不對!


任務者一死,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痕跡就會被清理幹淨,隻有組過隊的才記得對方,他怎麼沒忘記香月?


這個匪夷所思的現象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早期的武玉對象阿景,陳仰壓根就不認識他,更別提組隊了,可是有關他的記憶片段卻都還在,沒有被剝離掉。


陳仰的腦子裡又塞了不少困惑,頭很疼:“孫醫生在嗎?”


護士說:“不在。”


陳仰根據這個回答排除了一個可能,長期沒跟他聯絡的孫文軍沒有死在任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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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忙去了,陳仰把視線從他的背影上面收回,挪向朝簡:“我以前住在401,要去看看嗎?”


小尹島那會,朝簡對他康復院的生活很感興趣,他一口氣透露了蘇醒後半個月內的事,之後又粗略地講了講復建期間的經歷。


然而朝簡此時卻說:“不去。”


“好吧,那就不上去了。”陳仰也不是很想上去,他隻想回家,在熟悉的環境裡睡上一覺,其他的事等他睡醒了再辦。


“說起來,我那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贊助醫藥費,也不知道是哪位活菩薩。”陳仰感慨。


朝簡緩慢地走下臺階,左腳越來越平穩,隻是還不能奔跑,他沒想過自己重新跑起來是什麼樣,很大可能是跑不了了。太痛。


陳仰走了一段路發現朝簡沒跟上,他回頭道:“怎麼不走了?左腿走累了?那你拄拐吧。”


朝簡拿著拐杖,靜靜立在那裡:“你想我跑嗎?”


“當然啊。”陳仰說,“能走能跑多好。”


朝簡不語。


陳仰撓撓頭:“你真的不想試試我的提議?擺脫了任務,你就能過正常的……”


“我不進任務世界,你要跟誰搭檔?”朝簡說。


第116章 現實二


陳仰被問得腦子一白。


怎麼朝簡的語氣給他一種咬牙切齒的錯覺?


不是錯覺……陳仰感受到了朝簡身上散發出的陰沉和怒意, 他愣怔地眨了眨眼。


朝簡和文青是陳仰做任務以來接觸的兩個非人類。


文青想要讓自己喜歡任務世界,他在適應的過程中尋找樂趣和刺激。


而朝簡似乎生來就和任務世界很貼切,他不需要適應, 可他不愛做任務, 更談不上為此沉迷。


那他為什麼不嘗試擺脫?


圖什麼?


朝簡為了以搭檔的身份和他一起做任務, 不但要和他同居,一次次的訓練他,還休學了。


圖的是什麼呢……


陳仰看著少年深黑的眼眸,微紅的眼角,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見了風聲裡的溫柔纏綿, 心髒猛跳了一下。


心悸的感覺洶湧而來, 陳仰微彎腰吸了吸氣,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大概是他太累了, 需要休息,他轉過身捂著心口想,像是要猝死了,回去睡覺吧。


朝簡沒有動,他摁了摁越來越紅, 也越來越潮湿的眼角, 低頭笑了一聲,唇又抿緊,面無表情。


“啪”


一滴液體砸在了朝簡的眼皮上面,緩緩往下落,在他眼下劃過一道水痕。下雨了。


陣陣噼裡啪啦的雨聲橫插在走遠的陳仰和站在原地的朝簡之間,他們的距離漸漸拉得很長。


一個腳步不停的往前走, 仿佛是在急於擺脫什麼可怕的東西,走慢了就會被纏上困住,再也不能脫身。而另一個一動不動,眉間滲著偏執和狂駭。


拐過一片灌木叢,陳仰前行的腳步終於停了停,他板著臉,腦袋小幅度往後轉,沒人,操。


陳仰一個閃身躲到電線杆後面,躲完他的嘴角輕抽。


我為什麼要躲?陳仰一邊吐槽,一邊偷瞄醫院臺階下面的人影。過完了這個年,他二十六,朝簡二十,他們都是二開頭的年紀,年齡差仿佛縮小了很多。


陳仰揮開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望著雨裡的搭檔,蹙了蹙眉,怎麼跟小狗似的。


雨下大了,陳仰顧不上梳理亂七八糟的心緒,他從電線杆後面出來,大聲吼:“你站在那幹什麼,過來啊!”


朝簡掀起眼簾,目光穿過雨幕釘在他身上。


“還要不要回家了?”陳仰被嗆了一嘴雨水,難受地咳嗽了幾聲,等他抹著臉抬頭的時候,朝簡已經走向他。


陳仰下意識的又要往後退一步,朝簡已經跟他擦肩,把他甩在了身後。


炎夏的雨幕有種深秋的蒼涼。陳仰懵了一會,臉上湧出幾分無辜跟迷惘,他抓抓頭,拎著背包走在了朝簡後面。


.


到家以後,陳仰洗了個澡爬到床上,空調開到26度,他躺在薄被裡面發呆,待會朝簡過來,他要不要說點什麼。


讓朝簡去隔壁睡吧。之前每次要提的時候,話到嘴邊又被別的事打亂了,這次一定要說,不能忘了,不能再跟朝簡睡一張床了……危險……要出事……陳仰在難聞的燻香裡陷入了沉睡。


浴室的門從裡面打開,朝簡走出霧氣,帶著一身涼意上床,他盤腿坐在被子上面,垂眸看熟睡的人:“我不去隔壁睡。”


朝簡捏他的臉:“我不要去隔壁。”


“那就不去。”朝簡做出陳仰的神態跟語調,自問自答,唇揚起的弧度都跟他笑的時候一樣。


朝簡抓起陳仰的手,一根根捏著他的手指玩。


“我讓你順其自然,你為什麼不聽話,非要找答案。”朝簡暴戾地甩開他的手,又小心握住,幽幽嘆道,“找到了你會哭的。”


“晚一點,就讓它順其自然不好嗎?”朝簡低低說著,“現在的你有妹妹可以回憶,有鄰居,有朋友,有隊友,還有我陪著你,這些能有真相重要?”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不能,還不到時候。”朝簡的語氣裡是濃濃的厭惡,不是針對的陳仰,是針對的別的什麼東西。


輕輕的酣聲響了起來。睡著的人想翻身,手被抓著,他不舒服的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緊。


“再陪你走一段,我就走。”朝簡撓他手心。


朝簡用一種令人發毛的目光盯著陳仰,冷冷笑道:“你希望我重新接受治療,我就去治病,吃那些難吃的藥。”


“唔……”手被攥疼的人發出模糊的聲音,更加大力的掙扎。


朝簡沒有松開,他死死攥著,手指關節森白。


“為什麼一次兩次問我要不要擺脫任務,我都說不要了,你還是問,你是不是很想換搭檔?早就想了吧?”朝簡眼底的理性慢慢失控,多疑像一根針,刺進了他的心口,他的面部猙獰扭曲了起來,身體卻害怕的顫抖,“想找誰代替我?向東?孫文軍?香子慕?是不是鄭之覃?四位數的身份號比我這個黑戶更讓你滿意?”


“還是說……”朝簡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你聽信了向東的話,認為後面會出現更好的?”


睡夢中的陳仰感覺自己的右手要廢了,他痛得“啊”了聲,意識清醒了一些。


陳仰半睜的眼眨了一下,望著蹲在他眼前的身影:“朝簡?”


朝簡猛地松開他的手,怪異又不安地看著他,僵著背脊,雙眼血紅。


陳仰又困又累,沒發覺朝簡的異常,也忘了查看自己的右手:“怎麼不睡?”他拍拍旁邊的地方,含糊道,“睡吧。”


朝簡看看那塊地方,看看又睡著了的陳仰,他愣愣躺下來,抖著手抓住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頭。


“要吃藥,吃了藥就會好……”身邊的人忽然發出夢囈,“會好的……能跑起來……慢慢訓練……別怕……”


被子裡的朝簡停下了抖動,他跑下床,拉開抽屜找出最後一瓶藥,倒了一把放進嘴裡,咽不下去就咬碎,像是嘗不出苦味。


朝簡吃得又快又多,幹嘔著往下咽。這個藥早就對他沒有效果了,就算吃一把也隻有心理作用,他吃完覺得自己的情緒得到了控制。


朝簡重新上了床,他把修長的手腳蜷縮起來,窩進了陳仰的懷裡。


.


陳仰睡醒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關進衛生間,偷偷摸摸打開手機……找片子看。


心如止水的看完了一部。陳仰呆呆坐在馬桶上面,換一部吧,他不喜歡簡單粗暴的,帶點劇情的應該好些。


於是陳仰點開了第二部 。


劇情很狗血,男主跟女主親熱的時候發現她身上的痕跡,咆哮逼問得知女主竟然是他小媽!


然後就是邊流淚邊親熱。攝影師花了心思,有些鏡頭拍得既有庸俗的愛欲,又不失悽美。


陳仰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笑,不對,是哭,他想哭。


就在這天崩地裂,世界動蕩的節骨眼上,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是向東。


“你在幹嘛?”向東那狗比刻意壓低聲線,聽起來低沉有磁性。


陳仰脫口而出:“看字母片。”


向東不說話了。


陳仰也沒說話,剛才他那麼回答的時候,呼吸是平穩的,誰看片會這麼淡定啊,兄弟是死了還是轉性了?他從馬桶上站了起來:“你吃了嗎?”


向東:“還沒。”


陳仰:“那你去吃午飯吧。”


火速掛掉。


電話又響,陳仰按關機的動作一停,不行,這麼做就是欲蓋彌彰,他若無其事地接通:“怎麼了?還有別的事?”


“沒有,不是,有。”向東總算是從震驚的境地裡出來了,他哼哼,“別扯屁,我問你……”


陳仰突然大喊:“向東!”


向東正在倒酒喝,他嚇得手一抖,從畫家那順來的昂貴酒杯摔了個粉碎。


“喊喊喊喊個鳥啊!你他媽要是不說出個事來,我立馬開車殺過去!” 向東青著臉拍桌子,又把畫家給的葡萄酒放遠點。


電話裡傳來陳仰欲言又止的聲音:“我懷疑我……”


向東感覺自己成了一個提線木偶,線在陳仰手中,他被掉在半空不上不下。


你懷疑你什麼,你倒是說啊。向東想到陳仰看片看得氣都沒喘,又結合現在吞吞吐吐的便秘樣,他的眼皮直跳,別不是要開竅了吧?


朝簡那綠茶等不及了,直接對陳白菜表白了?不對,不可能,他很明顯在顧忌什麼,不敢挑明。


那就是說,陳白菜自己意識到了?


就在向東急得想爆粗口的時候,陳仰嘆了口氣:“是我想多了。”


“對,就是你想多了”這句話還沒從向東口中吐出來,他就又聽陳仰說,“可是我……”


向東把氣一提,又怎麼了?


“我可能是壓力太大了。”陳仰牛頭不對馬嘴,“應該是吧,做任務壓力很大,看片沒反應也正常,過段時間就好了,我不該想一些有的沒的……哎,我大概是瘋了。”


向東往椅子裡一癱,完了,陳白菜都開始給自己找借口了。


這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發現自己沒辦法躲避,不得不面對,再下一步……


陳仰坐回馬桶上面:“當我什麼都沒說。”


向東癱著不動。怎麼可能當你什麼都沒說,老子酒都不想喝了。


陳仰問道:“你最近做任務了嗎?”


“沒。”向東壓下心頭的躁火,“你做了?”


陳仰說:“早上做的,在科技園那邊。”


向東的腰背蹭著椅子挺起來:“那出來慶祝一下?”他在陳仰拒絕前說,“大半個月沒聚了。”


“明天吧。”陳仰想了想,“今天還有事。”


.


陳仰在衛生間裡面待了會才出去,他洗把臉,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餘光瞥到過來的身影,陳仰裝作是在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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