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嶼霄對他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倒是並沒什麼意外，如果一定要說意外，他更意外於今天早上的例會上，季木竟然會主動低頭，說他願意降職去市場部。
這麼多年來，他終於有了一次腦子，實屬難得，甚至讓當時的季嶼霄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季木進了自己這再熟悉不過的辦公室，早上開會前，他還是這個辦公室的主人，可現在，他卻離開了這裡。
他不明白，季嶼霄為什麼會回來？
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回來？
他是真的準備代替他哥坐在這個位子，成為季氏新的總經理嗎？
季木看著他，心裡思緒紛紛。
“你想幹什麼？”他問，“季嶼霄，你如果想做總經理，完全可以你哥離開後就坐在這裡，為什麼要等到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讓我在這裡坐這麼久？是因為季樂魚嗎？因為我上次讓方昕出現在季樂魚面前？所以，你在報復我媽？”
“你的想象力就隻有這些嗎？”季嶼霄笑了起來。
季木皺眉，“如果不是，那是為什麼呢？”
季嶼霄並不打算讓他知道自己的復仇計劃，他們倆本就沒什麼交情，他也不喜歡和無關的人多說自己的想法。
“你不用知道，這和你無關，季木，這麼多年來，你最聰明的一次，就是今天例會上的表現，很多時候，知道並不一定是好，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
季木愈發費解了，他看著面前的人，疑惑重重，“我真的，一點都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看在你例會上還算聰明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交個底，隻要你之後不像上次那樣，我不會針對你，我哥在的時候，你就是市場部總監，那現在，你重回這個職位，不是很合適嗎？”
“你真的要當這個總經理？”
“不是我要當，而是總經理也好，季氏也罷，它都是我哥的，現在我哥不在了，那它就是小魚的，沒有人可以和他搶，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和他搶，包括我自己。現在小魚還小，沒法坐在這裡，所以我會坐在這裡，替他守好屬於他的東西，等他長大了我就會把他父親的一切完完整整的交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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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季氏從來沒有興趣，但是我也不會讓我哥的東西落到別人手裡，你明白嗎？”
季木明白了。
他沒有再說什麼話了，季樂魚在季嶼霄心裡是什麼樣的地位，他已經很清楚了，所以，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擁有季氏了。
當季嶼霄對季氏沒有興趣的時候，他作為季振揚的兒子，作為季家人，可以有資格去爭去搶，可是當季嶼霄表示季氏他要定了的時候，他就連入場券都沒有了。
季振鴻不會放著自己的兒子不選而選他，所以，他的美夢，就此結束。
“所以，你開除譚嘉紀，也是因為他覬覦總經理的位子？”
季嶼霄微笑，他沒有說話，季木隻當他是默認了。
他清掃了一切對季氏權利有想法的人，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妄圖和他競爭了。
季木在心裡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卻聽到季嶼霄和他道，“幫我給人事經理帶個話，就說譚嘉紀的辭退信先不著急出。”
季木疑惑，“這是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季嶼霄語調溫柔。
就在季木來找季嶼霄的時候，季振鴻也終於去找了譚嘉紀。
譚嘉紀一看到他，立馬著急的站起來，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裝可憐道，“爸，怎麼會這樣？”
他拉著季振鴻的胳膊，雙目委屈，“我不想離開季氏，我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爸，我不想走。”
季振鴻聽著他這話，卻是打定了主意讓他先離開。
他拍了拍譚嘉紀的手，安慰他道，“沒事，你先離開公司一段時間，等以後有機會了，我再想辦法讓你回來。”
譚嘉紀難以置信，“以後？以後是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會有機會？爸，不是你說的，我這次回來，隻要乖乖的，隻要聽你的，那公司就是我的了嗎？為什麼你現在要讓我走呢？為什麼季嶼霄一出現，我就必須得離開呢？我也是您的兒子啊！”
季振鴻皺眉，“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你如果繼續待在公司，萬一嶼霄起了疑心，懷疑起你，到時候發現你之前做的事情，那怎麼辦？”
“可您不是已經幫我抹去一切痕跡了嗎？這麼久了，他都沒有發現，他不會發現的。”
“那是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季振鴻看著他，語重心長，“他不知道你的存在，自然不會多想，也不會多查，如果一旦他發現你也是我的兒子，發現你見過嶼凌，那到時候，他難免不會多想，不會做出些什麼！”
他拍了拍譚嘉紀的肩膀，勸他道，“嶼霄脾氣不好，又自小就和他哥哥關系好，這如果讓他知道是你設計了那場意外，你找的司機，到時候，他肯定要讓你為他哥哥償命的！”
季振鴻想到這裡，就覺得心煩又悲哀。
他怎麼也沒想到譚嘉紀竟然會找人去故意制造意外，去害死季嶼凌。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剛剛聽到季嶼凌車禍的消息，晚上回家，就接到了譚嘉紀的電話。
譚嘉紀哭著說他錯了，說他後悔了，說他不知道一切會變成這樣。
他告訴他是他找了人去撞的季嶼凌的車，他說他隻是生氣，氣他可以有爸爸，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卻不讓自己和爸爸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想要教訓一下季嶼凌，他沒想他死的，他隻是想他受傷，想讓他沒時間再管他的事，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釀成這麼嚴重的車禍，他後悔了，他錯了，他再也不敢了。
他哭著說他不想去坐牢，說他隻是想和自己的父親生活在一起，說他從小沒有爸爸，別的孩子被欺負了都有爸爸保護他，可他卻隻能一個人躲起來哭，他隻是想要一個有爸爸的家，他沒想過會變成這樣的。
譚嘉紀哭的可可憐憐，說的感天動地，一邊打著感情牌，一邊訴說著自己的恐懼。
季振鴻震驚的差點握不住自己的手機，好一會兒才終於接受了自己小兒子害死自己大兒子這件事。
他瞬間仿佛爆炸一般，心裡的火氣衝天而起，怒火滔天的罵了他一個多小時才終於敢去細想這件事。
他一邊想，一邊聽著譚嘉紀的哭聲，譚嘉紀哭的太痛苦了，撕心裂肺，以致於在最後他說他對不起他媽媽，他以後再也沒法去給她掃墓了，他要進去了時，他不覺泛起了憐憫與疼痛。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了，他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兒子了。
譚嘉紀即使做的不對，即使該死，可他也是自己的兒子，他所做的一切，也隻是因為他從小不在他身邊，他渴望父愛，他想要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固然有錯，但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失去自己的兒子了。
所以他連夜讓譚嘉紀出了國，找了專人幫他抹去了譚嘉紀在這件事中的痕跡。
他把譚嘉紀安排在國外偏僻的封閉式療養院，禁止他聯系國內任何人，讓他在這裡懺悔，接受懲罰。
緊接著，他快速找到了肇事司機，把他送了進去，並且警告他之後不管誰來問他什麼，他都不能提到譚嘉紀。
他做好了這一切，不安又難過的等待著季嶼霄的醒來。
他怕季嶼霄會懷疑這不是一場意外，怕他會調查，他不停的祈禱著希望季嶼霄能夠在這件事上不那麼敏銳，或許是上天可憐他，他如願了，季嶼霄去見了司機，卻並沒有問出來什麼。
他安排了司機的自殺，徹底永絕後患。
他以為一切至此可以恢復正軌，卻未曾想，季嶼霄會因為這件事，因為自己的腿上，變得消極頹廢了起來。
他拒絕接手他哥的工作，他沉溺情愛，他甚至允許季木坐在本來應該屬於他的位子。
季振鴻最開始的時候，是想拿季木當擋箭牌的。
他怕季嶼霄是故意裝成這樣，正巧那時候季木跳了出來，想要接任總經理。
他順水推舟，讓他成了這起車禍中收益最大的人，試圖讓季嶼霄把目光轉向季木。
可是一天天，一月月，甚至一年都快到了，季嶼霄還是頹廢的、自暴自棄的待在家裡，他甚至把星熠都送給了林洛清這個小明星，自己活得沒有意義和追求。
他眼瞅季木在公司的聲望越來越高，季嶼霄又隻知道墮落和討好林洛清，他不想放任季木做大，讓公司真的成了他二弟的囊中之物，這才铤而走險，讓譚嘉紀回了國。
可是他也不想引起季嶼霄的注意，所以他偷偷的假借若華的趙總的嘴，把譚嘉紀引薦給了季振高，讓和季振揚天生不對付的季振高帶著譚嘉紀進了公司。
這樣，所有人都以為譚嘉紀是季振高的人，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偷暗中幫助譚嘉紀。
季振揚沒有懷疑他。
季振高也沒有懷疑他。
甚至季木都沒有懷疑他。
一切都向著他想象的方向發展，尤其是季木在奧宇的項目失敗後，他幫助譚嘉紀談下了奧宇的項目，讓譚嘉紀升成了副總。
這下，隻要再削弱季嶼霄手裡的股份，把他的股份轉移道譚嘉紀手裡，譚嘉紀就可以在公司坐穩了。
他本想著讓季木去對付季嶼霄，他隻需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可。
可沒想道，季木這個沒用的東西，竟然什麼都沒做成。
不過還好，季嶼霄現在還不知道譚嘉紀到底是什麼身份，不知道他和他哥的死有關，所以譚嘉紀還是安全的，隻要他早早離開。
“嘉紀，你聽爸爸的，爸爸也是為了你好，隻要以後有機會，我隨時會把你弄回來的。”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具體是什麼時候？”
季振鴻看著他這不聽勸的模樣，也動了氣，“你之前答應我什麼，是不是說過，這次回來，你會聽我的話？！”
譚嘉紀看他，“可爸爸你也說過，說季嶼霄已經放棄了自己，說他對公司沒有興趣，說公司以後就是我的，結果呢？他現在分明就是要和我爭！”
“我不這麼說你會放過他嗎？”季父一針見血，撕開了他虛偽的表象，“我不這麼說，他現在還能好好的坐在輪椅上，好好的活著嗎？譚嘉紀，你真以為我是三歲的小孩兒，相信你找了人制造了意外，就是為了讓嶼凌受輕傷嗎？！”
“那是車禍！車禍是你說想要輕傷就輕傷的嗎？！”季父看著他，眼裡隱約有淚光閃過，“你以為我對嶼凌就沒有感情嗎？那是我第一個孩子，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兒子！我當然愛他，我比愛你愛嶼霄更愛他！可是他死了，他被你害死了，我能怎麼辦？我能送你進監獄嗎？我能在失去一個兒子後再失去一個兒子嗎？”
“我不能！所以我幫你，可是同樣的，嶼霄也是我兒子，我也不想他出事，我要是不告訴你那些，不告訴你他真的破罐破摔了，他真的不會和你爭，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回來就撞死他！”
“我警告你譚嘉紀，如果你這次，對嶼霄做了什麼，我不會原諒你的，這個公司我就是便宜了其他人，也不會給你的！”
第二零一章
譚嘉紀一臉震驚，他看著自己面前的人，似是從未想到他竟然什麼都知道。
可這樣，他還是選擇了幫自己，那豈不是證明，他還是在乎自己的。
他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他，那如果他失去兩個兒子，隻剩下他一個，他難道真的還能舍得失去他？
反正有季嶼霄的一天，這個公司就永遠沒自己的份，那還不如試試，萬一呢，萬一他賭對了呢？
季嶼霄不死，他永遠沒有機會，季嶼霄死了，他的機會說不定就誕生了。
譚嘉紀低眉順眼，一副可憐的模樣，“我真的隻是想和爸爸你在一起，季嶼凌也好，季嶼霄也罷，他們都有爸爸，隻有我沒有，他們還有彼此，有個依靠，可是我……我媽媽已經死了，我隻有爸爸您了。”
季振鴻嘆了口氣，他看著他眼裡的悲傷，終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聽我的，先離開吧，你還年輕，以後還可以從長計議。”
“好。”譚嘉紀乖順的。
季振鴻見譚嘉紀答應了，這才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他沒著急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去找了季嶼霄，他有問題，想問季嶼霄。
季嶼霄正在看手機，見他來了，抬頭問他道，“有事嗎？”
“你怎麼這個時候來公司了？”季振鴻還是不明白，“怎麼之前也沒給我說一句。”
“沒什麼，想起來就過來了。”
季父才不信他這話，“有什麼理由是你連我都不能告訴的嗎？”
季嶼霄揚了揚自己的手機，“你打擾到我和我老婆說話了。”
季父的火噌的一下就上來了，“你既然現在把季木趕下了總經理的位子，接替了你哥的工作，就應該好好工作，把心思放到公司上，而不是整天就知道情情愛愛卿卿我我。”
“哦。”季嶼霄敷衍道。
季父看著他這樣，想說什麼，又覺得說了也沒用。
季嶼霄根本不會聽，不會在乎，自從他腿受傷後，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們之間也越來越容易爭吵，越來越和彼此沒話說。
明明是最親密的人，卻漸行漸遠。
到現在，哪怕是父子同處一個地方，卻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季父有些惆悵，卻又不想和他再次爭吵，隻道，“我希望你能好好負起責任，擔起季氏的擔子，這公司以後肯定是要靠你的，所以你不能天天都像之前那樣。”
季嶼霄笑了一下，似是嘲諷，又似是隻是微笑。
他說，“哦。”
季父看著他這一副不願意和他交談的樣子，也沒再上趕著和他說話，轉身出了季嶼霄的辦公室。
季嶼霄看著他的背影，什麼也沒多說。
一個下午，譚嘉紀都在收拾東西，緬懷他短暫的副總時光。
他收拾的很慢，似是不想離開，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暗暗發誓，他一定要再次回來，一定要讓季嶼霄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