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棉這才知道驀然插進來的男聲是張璇提過的金牌編劇於寧。

　　蘇棉對編劇圈並不熟悉。

　　她微微擰眉，說道：“我這個故事如果按照四十集的電視劇來改編，內容確實不足以支撐，但是我這個故事的定位本身就是精簡的日常番，改成四十集的電視劇，恐怕會丟失這個故事本身吸引讀者的意義。”

　　於寧說：“你這個IP有熱度，不改成四十集的電視劇，太過浪費。小姑娘，你聽我的，準沒錯，畫漫畫我也許不是專業的，但是劇本和影視市場，我是有經驗的過來人，”一頓，又說：“我聽說你是臨時興起畫了這個漫畫，故事大綱人設最開始都沒有，畫一步算一步？”

　　蘇棉正想回答，於寧又輕描淡寫地說：“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我見多了，都不夠專業，誠然有靈氣，但靈氣又能支撐多久？不過你和那些小姑娘不一樣，你遇見了我，我可以給你一個指導的機會。”

　　方格說：“於老師好為人師，張總編，你們的作者要是想轉編劇，我們公司也可以幫忙一二，有於老師帶著進圈，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蘇棉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剛見面就來個下馬威挫挫銳氣的人。

　　她知道自己這本漫畫熱度高，在前面幾輪的熱搜之下，莫名圈了無數的粉，IP價值高，否則也不會陸續有多家影視公司來洽談。

　　隻是沒想到於寧的態度如此令人不悅，一副想蹭IP熱度卻又瞧不起原創作者的模樣。

　　要換做平時，蘇棉可能直接教他做人了，但現在畢竟是掛在漫河名下，她多多少少都得為漫河考慮。

　　蘇棉先私底下和張璇溝通：“這家我看不能合作，於寧對我這本漫畫的態度太過隨意，未必能改出精髓來。他上一部劇是原創劇，原創劇和改編劇不一樣，賣給他們，我們賺的隻是暫時的錢，從長遠看來，不如再挑挑，價格可以少一點，但是我希望能看到認真對待作品的誠意。”

　　張璇和蘭合影視談的時候，並沒有和於寧直接接觸，沒想到今天語音會談會是這樣的態度。

　　他們公司向來以強硬的作風在業內出名，影視公司千千萬萬，這家不行那就合作下一家，總而言之，不能欺負他們家負責內容創作的作者。

　　張璇直接就說了：“那恐怕沒法和貴公司合作了，我們的作品改編前怎麼創作是我們的事兒，這也是我們的專業，作品完成後的改編才是編劇的事情。”

　　說完，張璇解散了會談群。

　　於寧被一腳踢出了會談群，整個人臉色都不好看了。

　　他冷笑了聲，說道：“看得起她們才給指點的機會，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懂得什麼？還真當自己是天才啊，這種故事隻要不是沒腦子都會寫，也就是撞上大運，湊巧火了，還真以為自己幾斤幾兩？還開稅後六百萬的價格？這樣的垃圾故事值得嗎？”

　　方格說：“價格是有些虛高，但是我們統計了市場，市場價也差不多是四五百萬，我們的敵對公司也有意向，所以折算出來的價格……”

　　於寧打斷他的話：“六百萬還不如給我的編劇團隊，十天就能寫出一個比她更好的同題材劇本。我推掉秦影帝的新戲劇本，不是為了給一個這樣的黃毛丫頭浪費時間的。”

第87章

　　蘇棉相信漫河的能力和眼光，會為她尋找到最合適的合作對象，開發這本漫畫的版權。三百萬對現在的她而言，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但是如果為了三百萬糟蹋這本漫畫，她寧願爛在手裡。

　　她坦白地和張璇說了。

　　“我相信每一個作者都期待自己的作品有更多的途徑出現在大眾眼前，也希望能有心目中的演員演繹出自己筆下的人物，所以我希望能合作的影視公司可以尊重原著，劇本也在不偏離主線的前提下盡可能向原著靠攏。”

　　張璇很清楚蘇棉的要求也是每個擁有改編機會的創作者所期待的，但是對大多數創作者來說，除非是自身和作品擁有不可忽視的流量，否則都是人微言輕。

　　不過幸運的是，棉花糖這部作品擁有熱度，棉花糖自身也擁有比較可觀的影響力，雖然達不到能直接幹預決定的頂級流量的地步，但是勝在有多家影視公司競爭，屬於賣方市場，這個條件還是比較容易滿足的。

　　張璇表示沒問題，打算去跟之前有意向的公司洽談。

　　有另外一家影視公司曾報價五百萬，其他細節條款方面也十分照顧原著作者，隻不過該公司過往履歷不算出彩，但作為備選而言，算是佼佼者。

　　張璇隔幾天約了影視公司吃飯，談棉花糖這個項目，未料影視公司卻避而不談，表示對漫河的其他IP更感興趣。

　　張璇又約了其他影視公司，沒想到其他公司要麼反悔之前開出的條件，要麼就是把價格壓得極低，甚至開出了五十萬的低價。

　　張璇不是第一天混這個圈子，一看眾人的態度就明白有不妥，不動聲色地找人去打聽。

　　蘇棉此時正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玻璃長廊裡和盧慧敏女士喝下午茶。

　　精致繁復的三層旋轉水晶架上擺了各式茶點。

　　蘇棉的紅茶杯空了，有服務員過來斟上。

　　盧慧敏轉著水晶架上的甜點，對蘇棉說：“許久沒見你，你怎麼瘦成這樣了？臉上都沒肉了。女孩子胖一點無所謂的，你現在也不用出現在媒體的面前，沒必要這麼辛苦，是不是在月茗公館那兒住得不習慣？”

　　蘇棉說：“習慣的……”她張張嘴，習慣性地差點就喊了聲“媽”。

　　盧慧敏笑道：“不是說認你當幹女兒嗎？喊我一聲媽，我也受得起。”

　　蘇棉猶豫不決。

　　盧慧敏立即板起一張臉：“你是怕明遠有意見？他不敢有意見，敢有意見我罵他，來，先吃點小蛋糕，午飯吃了沒有呀？”

　　蘇棉剛坐下十分鍾，盧慧敏就一直不停地招呼她吃東西，甜點架上的一半甜品都落入了她的胃裡。

　　見盧慧敏一副真切的模樣，她心中泛暖，也喊得真情實意：“媽，我吃過午飯了。”

　　盧慧敏左瞧瞧右看看，嘆了口氣：“你這臉蛋和氣色一看就是缺少金錢的滋潤，一周兩次的spa有做嗎？頭發有定期保養嗎？你看起來有些缺水，要不等會媽帶你去打一支水光針？反正我是終生黑卡會員，我一個人也做不來這麼多項目……家裡平時有燉湯嗎？媽那兒還有上好的花膠和燕窩，你要嫌自己燉的麻煩，下回家裡燉了，我讓家裡的李阿姨給你送過去。”

　　蘇棉想拒絕，盧慧敏察覺到她的意圖，直接說：“我認個幹女兒，房子送不出，送點吃喝保養品總該可以了吧？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說氪金養孩子嗎？我養孩子就一定要氪最貴的金。你再拒絕，我就直接給你打錢了啊。”

　　蘇棉這會兒沒辦法拒絕了，低聲說：“謝謝媽。”

　　盧慧敏又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蘇棉，問：“我聽說你也沒去過你的那家珠寶店了？過去一個月就在家裡待著？”

　　蘇棉不意外盧慧敏會知道這些。

　　過去一個月裡，盧慧敏隔個七八天就會給她電話，喊她出去吃飯。她都以現在處於風口浪尖上拒絕了。今天正巧盧慧敏又來約了，蘇棉其實心裡也挺想這位婆婆的，便也答應了。

　　她說：“對，就在家裡待著，”她一頓，看著盧慧敏關切的眼神，心中微動，說：“我在家裡也不是無所事事，我找了點事情幹，發展了下以前的愛好。”

　　盧慧敏問：“珠寶設計？”

　　蘇棉搖搖頭，說道：“也不是什麼高大上的愛好，就是畫故事，等以後出版了，我給您送一套。”

　　盧慧敏說：“發展愛好也是好的，我們家棉棉真的是多才多藝……”

　　就在這個時候，蘇棉的手機響了。

　　蘇棉朝盧慧敏點點頭，說：“媽，我接個電話。”

　　蘇棉一接通電話。

　　張璇的聲音就響起——

　　“我要和你說個壞消息，有關影視的事情……”電話裡深吸了口氣，“於寧那邊的團隊寫了個和你的漫畫同題材的劇本，今早已經在廣電備案了，拍攝周期預計兩個月。之前那些開了價的影視公司比我早收到消息，都不打算做你這本漫畫了。本來同題材不要緊，但是於寧寫一個劇本火一個劇本，大家都不想跟他對著幹……”

　　張璇大概是真的被氣壞了，又深吸一口氣，很難得的在公事之外罵了一句：“於寧真不是東西，一點兒職業道德也沒有，當初我是瞎了眼才會誇贊他。”

　　蘇棉問：“這算碰瓷了嗎？”

　　張璇說：“可不是嗎？你別著急，我想想辦法……”

　　蘇棉說：“好。”

　　大抵是蘇棉太過平靜，張璇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說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家合適的公司，同題材也沒關系，熱度是我們IP自帶的，總有公司願意接手的。”

　　蘇棉溫聲說道：“我相信你們的能力。”

　　蘇棉掛了電話，一抬頭，卻見盧慧敏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微微一愣，喊了聲：“媽？”

　　盧慧敏目光有些炙熱，問：“什麼碰瓷？”

　　蘇棉抿抿唇，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工作上的小事情而已。”

　　盧慧敏的目光愈發炙熱。

　　蘇棉微微訝異。

　　盧慧敏似是察覺出來，輕咳一聲，又推著水晶轉盤，說道：“蛋糕吃多了，吃點鹹點。”

　　一頓下午茶，蘇棉吃得小腹微脹。

　　盧慧敏沒有邀請蘇棉吃晚餐，兩人在酒店樓下分別。

　　盧慧敏在等司機開車過來。

　　她上車後，直接給兒子撥了電話。

　　“媽？”

　　“還知道叫我媽呢。”

　　秦明遠有點頭疼，說道：“媽，我在開會。”

　　盧慧敏說：“哦，開什麼會？”

　　秦明遠正要回答，盧慧敏就說道：“開會有媳婦重要嗎？你媳婦都被人欺負了，你不去幫忙找回場子？現在就是你出場的時候了，天天傻乎乎地在她樓下等著，誰知道你幹了什麼？追媳婦要拿出行動來，要英雄救美，你這種在樓下默默等候的套路，你爸當年都不會幹。”

　　“媽，我先開會。”

　　電話一掛，盧慧敏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她都一把年紀了，兩個兒子都成家立業了，沒想到到頭來沒個省心的。大兒子那邊感情狀態開始不對勁，小兒子這邊倒好，直接離了婚。要不是她拉著他爸，小兒子這會兒估計能在醫院躺半個月。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離婚，但幸好的是，兒子有復婚的打算，隻是天天在自己前妻樓下幹等著，也不出現，這種默默守候的套路也太過時了，按照這種追媳婦的方法，她可能半隻腳踏入棺材都等不到兩人復婚。

　　“老板？”

　　秦明遠回過神來，說：“先暫停會議。”

　　秦明遠離開了會議室。

　　他靠在窗邊抽了根煙。

　　過去一個月裡，他幾乎每天忙完後都會過去月茗公館。

　　他知道她住在幾層。

　　每次看到她家裡亮起的燈光，渾身的疲倦就會一掃而空，比起紫東華府裡的冷冰冰空蕩蕩，他在這兒找到了一種心安。

　　冷不防的，盧慧敏的話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你媳婦都被人欺負了，你不去幫忙找回場子？”

　　秦太太一整個月都沒出過門，會被什麼人欺負？

　　秦明遠略微沉吟，喊來了季小彥。

　　“你去漫河那邊問問棉花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