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玫

第7章

字數:3748

發佈時間:2024-12-10 15:58:29

他兀自扼腕嘆息,另一邊,程昱白已經削好了蘋果。


他這個人真的是很講究,吃飯前會用開水給我燙筷子和碗,端到我面前的水果也是削皮切塊,處理得很幹淨。在夏天,他甚至會把葡萄裡面的籽一粒一粒地挖出來。


蘋果塊兒整整齊齊地擺在白瓷盤裡,被插上一把小叉子推到我面前。程昱白重新拿起一個蘋果,用小刀一分為二,一半留給爹,一半留給自己。


剛才他就一直沒說話。


我倒是也舍不得虧待自己,插起一塊蘋果喂進嘴裡,我邊嚼邊問道:「程昱白,你覺得我重嗎?胖不胖?」


「漫漫。」程昱白輕輕嘆了口氣,反問道,「我覺得你怎樣,爹覺得你怎樣,誰覺得你怎樣……那很重要嗎?如果隻顧著將就別人的看法,世界上那麼多人,你這是每一個都要將就到嗎?」


我含含糊糊地嘟囔起來:「怎麼可能?那我豈不是累死啦!」


「對啊。」


程昱白拿過我手裡的叉子,插起一塊蘋果,示意我張嘴,「……將就千千萬萬個別人,實在是好累,不如隻將就一個人,自己滿意就好了。


「美是沒有標準的,高矮胖瘦,各有各的好看。


「漫漫,關於你的體重,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一個數字,它存在的全部意義,就是讓我們知道了:你在健康地成長著。」


盤子裡的果肉慢慢減少,程昱白的手就沒有停過。


最後的最後,他看著我的眼睛,特別認真地說道:「漫漫,你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子,你很聰明,很有主見,善於捕捉細節並且加以思考,你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就算我不說,你也能夠自己想明白這些道理,隻是慢一點而已。」


這番話聽得我連連點頭。


程昱白說得對,我的優點這麼多,何必執著於一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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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誰說胖就不好看了?


我想起念三年級時教我們美術,畫畫很厲害,說話也總是溫柔可親的朱老師,她的身材就偏豐腴,可是我們都覺得她很美,尤其是穿旗袍的時候,特別地有氣質。


不是旗袍好看才覺得她好看,恰恰相反,正是由於被她穿上了,那些旗袍才會顯得格外漂亮。


朱老師的魅力來自她的人格,而不是體重,換句話說,無論朱老師高還是矮,胖還是瘦,這都不影響我們喜歡她,不是嗎?


所以說呀,美的確是沒有標準的。


回想起和朱老師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我深刻地理解並認同了這句話。


再次回到學校,我已經是另一種心境,面對拿體重攻擊我的那些男生,我隻會覺得他們無聊又無趣,淺薄又無知。


也是在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我忽然明白了——


那個時候的女生其實更注重理性和智慧,我們羨慕欣賞那些成績好或者有特長的人,並不在乎身高體型是否苗條漂亮,而男生的關注點則更粗魯直白,他們比女孩兒們自己還要在意她們的體重。


因為一個體重正常的女孩子,意味著健康和強壯,意味著難以馴服。


瘦小的男生害怕自己無法戰勝她,正常體型的男生需要確保自己能戰勝她,那麼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方式便是——


通過某些話術,引導我們成為他們想要的樣子。


體重羞辱由此產生。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會上當,也不會有人一直上當。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現在的我仍舊隻是一個愛美的小豆丁。


星期天,街角。


我捏著買烤雞腿的一塊錢,盯著商店門口的化妝品廣告走不動道。


程昱白倒退兩步:「漫漫?」


我轉過頭去,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手卻指著那張色彩鮮豔的廣告。


「程昱白——


「這個,這個好漂亮啊!」


14


初一上學期的最後一周,程昱白迎來了他十八歲的生日。


不得不說,他的運氣真是好。


高三時間緊任務重,學校一個月就給他們放兩天假,原本爹是打算生日那天給他請假的,但我倆算了算日子,驚喜地發現那天剛好趕上月假。


「爹,你給程昱白準備啥禮物了?」


我忍了又忍,卻還是沒有忍住,逮住爹就問個不停,「你就告訴我唄,爹,我保證……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爹貓著腰瞧了瞧四周,朝我招了招手。


我滿臉期待地將耳朵湊了過去,下一秒,他樂開了花:「不告訴你!」


「小氣鬼!」


我嘟囔一聲,轉身回了房間,繼續織我的圍巾。


是的,我給程昱白準備的生日禮物,是一條自己親手織的圍巾。原本我也是打算瞞著所有人給他一個驚喜的,但怎麼說呢,實在是沒忍住。


——也實在是技術不好。


織圍巾的這一個月裡,程昱白沒少幫忙,他心靈手巧,織的那幾截針腳細密平整,美觀極了,而我織的地方卻松松垮垮,醜得慘不忍睹。


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趕在他生日前織完了。


「生日快樂,程昱白。」


我跟頒獎似的替他戴好了圍巾,而後捧著他的臉欣賞來欣賞去。幸而他有張好看的面龐,那條醜陋的灰色圍巾被他戴著,倒顯得別有一番風情。


我暗自竊喜,可見自己的技術還沒有那麼差勁。


程昱白低頭摩挲著圍巾,動作神情格外地愛惜,他真是太給我面子了,搞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畢竟這禮物實在簡單,也不夠驚喜。


而嚴防死守了一個月,爹也終於肯亮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笑著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了程昱白。


程昱白珍重地接了過去,而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它。


一塊典雅大方的男士手表靜靜地躺在裡面。


程昱白眉目間驚訝一瞬,下一秒,他蓋好盒子,神色堅定地推拒了:「……爹,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這孩子,專門買給你的!哪能說不要?」


假裝責備地看了他一眼,爹拿起盒子,取出了裡面的手表,仔細地替程昱白戴上了。


戴好後,爹左瞧右瞧,滿意得直點頭:「我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嘛……小程戴這表,真是好看!」


程昱白有一雙很漂亮的手。


皮膚白皙,手指修長,手背淡色青筋微鼓,一路往上骨節分明,尖端開始透出淡淡的粉。


以前每回長新牙時,我的齒根總會莫名發痒,還會流清涎,經過多次試驗,我們發現解決這個問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程昱白把手清洗幹淨後,來幫我摸牙。


因為老是會被我不小心咬到,他的指根處總會留下許多齒痕,其中食指負傷最多,虎口其次。


現在想想,真是辛苦。


我湊近了腦袋,欣賞半天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確實好看!」


爹「嘿嘿」一笑:「就知道你會喜歡!」


他把手伸進褲兜,又拿出了一個稍小的盒子,裡面是一塊女士手表,很顯然,同程昱白的那塊是一對兒。


爹的神色很是得意,沾沾自喜道:「好閨女,爹咋能忘了你,給,這是你的!」


我迫不及待地戴上試了試。


女孩子戴的手表要更為小巧精致些,隻是在我手上松松垮垮的,表盤老是滑,但這並不妨礙我對它的熱情。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把自己的肉手同程昱白的美手放在一起,我一個勁兒地問著他。


不難看出,我興致高昂。


程昱白也不掃興,輕輕點頭,認真地說了句「好看」。


我更高興了。


過了會兒癮後,爹又哄著我把表收起來了,他說我現在還小,手腕兒那的骨頭還沒長好,戴著累不說,還不好調表帶,等長大一些再開始戴它。


我認同了這個說法,乖乖地看著爹把它收起來。


「手表一定得買好牌子,一塊好手表,可以戴很久都不會壞。」


合上蓋子,爹懷念似的感慨道,「當年我和你娘結婚,那時候流行三大件,縫纫機、手表,還有收音機,這些東西可不好買!就說這手表吧,你爹我翻山越嶺地幫人家背了半年多的鹽,才換來一張手表票,等攢夠了錢,我是馬不停蹄地跑去了城裡供銷社,買了塊手表送給你娘——這就是我和你娘的定情信物了。」


我都背得下他要說的話了,從小到大,爹最喜歡和我講他和娘以前的事。


五九年鬧飢荒,爹跟著家人跋山涉水找活路,沒想到逃難的路上鬧起了傳染病,他也出現了感染的跡象,燒得說起了胡話。


其實當時爹隻是得了重感冒而已,但他爹娘還是狠心地把他扔在路邊,帶著小兒子走了。


被選擇被偏愛的那個人,從來就不是他。


熬過去後,爹在谷草堆裡醒了過來,月明星稀的夜裡,爹娘和弟弟消失不見,口袋裡的幹糧也被拿走,他心裡什麼都明白了。


咬著牙站了起來,爹在黑暗中摸索著,往離得最近的村子走去。


孤零零地走到平安嶺,爹又累又餓,眼睛一黑,倒在了一戶人家門口。等他徹底清醒,已經是第二天,剛睜開雙眼,就看見兩隻黑葡萄似的眼珠正滴溜溜地看著他。


「你爺爺奶奶心好,將我留下了。」


從那天起,爹開始跟著爺爺奶奶姓路,他舉起手,粗略地比了比,「那時候你娘才兩歲多點兒,我卻已經快十三了,她坐在門檻上,小小的一個人,還沒我大腿高。」


後來就是爺爺奶奶相繼去世,爹含辛茹苦地把娘給拉扯到十八歲,成了遠近聞名的光棍兒。


原本兩人是有婚約的,可爹覺得自己配不上娘,隻說讓她另找,娘死活不幹,他逃她追了好幾年後,終於,在娘二十一歲那年,兩人扯了證結了婚。


那時候村裡同爹一般大的,孩子都已經念初中了,我卻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蹦跶。


爹和娘也不急,反正該來的遲早會來。


果不其然,三年後,我出生了。


「我和你娘都想要個閨女,後來你出生了,發現真是個閨女,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尤其是你娘,天天抱著你不丟手,怎麼也愛不夠。


「爹這輩子,就活你們娘兒倆。」


爹摸了摸我的臉,慈愛道,「至於別的,什麼都不重要。」


「……爹。」我溫情脈脈地看著他,「你好肉麻。」


感人催淚的氣氛剎那間散去,爹一哽,看著我沒好氣道:「就不能配合配合你爹?」


「配合,配合!」


我笑嘻嘻地湊了過去,同他打商量,「不過在配合之前,咱們先把蛋糕吃了,成不?」


爹嘆了口氣,轉身從冰箱裡拿出了生日蛋糕。


蛋糕不大,配色卻是十足的花裡胡哨,當時店裡滿屋子壽桃款式,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嵌玫瑰花的。


剛插好蠟燭,我就開始催促程昱白許願。


程昱白閉上眼睛,幾秒鍾後,他取下蠟燭,開始動手切蛋糕。


我:「這就完了?」


程昱白「嗯」了一聲,言簡意赅:「我的心願比較簡短。」


真是容易滿足。


換作我,恨不得許上百八十個。


接過程昱白遞來的紙盤,我埋下頭專心品鑑蛋糕,左手邊兒,爹又開始了他的萬般感慨:「時間過得真是快,再過不久,小程都要高考了。」


聽到這裡,我舔了一口勺子上的奶油,心下不由得惆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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