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司機脾氣比她還躁，一下來就開始喋喋不休地指責蘇漾：“你怎麼開車的啊？這什麼路況啊，你還加速？瞎了啊！女司機就是嚇人，不會開車就別上路，馬路殺手啊！”
蘇漾原本還有些理虧，被他這麼劈頭蓋臉地一通罵，也忍不住有些不舒服。
“師傅，有話好好說。”
那男的聽她這麼說，嗓門更大了：“我的車被你追了，你還要我怎麼好好說？這麼寬的路，你他媽會不會開車？要不是看你是個女的，我都要揍你了。”
蘇漾見和他道理講不通，皺了皺眉：“您說吧，要報警還是私了？”
那個男司機聽蘇漾這麼說，也沒有直接回答：“我去問問領導。”
他剛一轉身，那輛車的車門就開了。
後座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一步一步走近蘇漾，最後停在蘇漾面前。
蘇漾一直低著頭看著車的保險槓，聽見腳步聲才驟然回頭。
入眼的是一雙幹淨的皮鞋，再往上，得體的西裝，清雋的面目，以及，意味深長的表情。
耳邊是因為堵車，司機們沒有耐心按響的喇叭聲，此起彼伏。
寬闊的路面，旁邊都是如蝸牛一般緩緩挪動的汽車。
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
近五年沒見，他似乎一點都沒變。
濃眉，銳目，唇角淺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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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著眉，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漾，那視線，讓人壓迫感十足。
許久，他動了動嘴唇，回答了蘇漾的問題，聲音低沉如鍾，語速緩慢而清晰。
“私了。”
兩個字，竟帶了幾分一語雙關的意味。
蘇漾皺眉看著他，沉默許久，半晌，她移開了視線，用很冷淡的語氣，對站在顧熠身後的司機說：“報警吧。”
第四十七章
高架橋上沒有任何遮擋物, 太陽毒辣，車堵成停車場，喇叭聲不絕於耳, 車禍必須快速處理。
一切處理完畢, 重新坐回副駕, 石媛忍不住感慨：“我怎麼覺得我這是水土不服呢？一來就車禍？”
蘇漾正在扣安全帶，白了她一眼：“這說明, 是你在克我。”
石媛偷偷看了蘇漾一眼，咳咳兩聲：“當年你不是說，也蹭過他的車麼？這次又追尾他的車，說不定這是千裡姻緣, 一線牽。”
蘇漾皺著眉看了一眼前面剛走牽走的車，臉色一沉：“你要是想感受一下死亡飆車的話, 說下去。”
石媛立刻求饒：“大爺饒命，小的這就閉嘴。”
……
雖然車已經駛離了高架橋，那輛白色的小轎車也已經沒了影子，大家的話題卻還停留在剛才突如其來的車禍上。
那個項目經理被撞了車, 倒是笑呵呵的。
“這真是說曹操, 曹操就來。”他激動地和顧熠、林铖鈞介紹道：“我認識蘇博士, 都是朋友。局裡好幾個項目和他們有合作。不好搞得太見外，這錢不能要，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
顧熠完全不在意索賠的問題，腦子裡隻是想到項目經理說不需要賠償以後，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直接要走的情景。
近五年沒見，這個女人，眼睛裡竟然沒有一絲留戀。
最後是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不讓她走。
她有些尷尬，甩了甩手，掙了幾下，沒有掙開。
“還要做什麼？”她皺了皺眉，低聲問。
“你的手機號。”
“做什麼？”
“要是修太貴，還是得找你。”說完，他故意重提舊事：“畢竟你有蹭車‘逃逸’的前科。”
顧熠的本意，是想要提醒她那段過去，他實在覺得她這副他們不熟的模樣有些刺眼。
誰知她依舊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沒有一絲尷尬，隻是淡淡看他一眼，調侃語氣道：“這位先生，你這種搭訕方式，真的很土，你以為我們九零後的電話，這麼好要？”
奇了怪了，幾年不見，她模樣沒怎麼變，氣質卻改了很多，明明隻是穿著最普通的衣服，卻比以前精心打扮的時候氣場更強了。
他都有種壓制不住她的感覺了。
她瀟灑轉身，回到她那輛緊湊型的小車上。
顧熠還站在她車前，眼眸微微一眯，透過擋風玻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也不躲，眼眸中淨是坦然。
幾秒後，顧熠聽見她按了喇叭，兩聲刺耳的聲音，讓他微怔。
半晌，他幽幽後退，而她，毫不留情地一腳油門，走了……
說起蘇漾，項目經理始終一臉興奮，話匣子開了就收不住：“說來也巧了，居然在這裡碰到蘇博士。”
林铖鈞意味深長地看了顧熠一眼，調侃道：“對啊，確實想不到。”
項目經理沒注意到林铖鈞話裡的雙關，隻是自顧自說著：“我剛和你們說的，建築界的梁思成林徽因，就她。”
聽到這裡，顧熠的表情暗了幾分，深邃的眸子裡帶著幾分不悅：“和曹子崢？”
林铖鈞的笑意漸深，火上澆油：“神雕俠侶？”
“對啊，蘇博士和曹教授一起做研究的，學術建築派，這麼多年和政府合作比較多。郎才女貌啊，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博士。”
顧熠黑著臉不說話，林铖鈞微微湊近：“人家離楊過就差一條胳膊，要去卸嗎？”
顧熠瞪了他一眼：“你不說話，會死嗎？”
林铖鈞根本不怕顧熠，湊過去小聲說：“沒想到她根本沒有出國，居然在X城，白去那麼多次美國了。”
項目經理沒聽到林铖鈞的話，看了一眼時間說道：“今天晚上沒有安排，需要我給你們安排活動嗎？”
“不用。”林铖鈞笑：“我表哥今晚婚禮，我一會兒帶顧工去混吃混喝。”
項目經理笑：“那行，你們玩得愉快。”
林铖鈞嘴角帶著揶揄的笑意，乜著顧熠說道：“我看某人今晚是愉快不起來咯~”
……
石媛這次來X城，一是來看蘇漾，二是順便來參加劉小雨的婚禮。
劉小雨以前是建築學一班的，當年一二三班男女比例是完全正常的。四班，也就是蘇漾和石媛在的班，本來有7個女生，結果一開學轉專業轉走了五個，所以導致男女比例失調，至於五班，也就是要挖角石媛的班，則完全是那一年N大擴招的結果，擴招的失誤，出現了一個光棍班，後來她們畢業後聽說，五班的團支書很飢渴，隻要有機會和建築學的女生私下吃飯，就要挖角一下，石媛也隻是廣撒網的對象之一，而已。
劉小雨當年在建院也算是女神一枚了，連蘇漾這種成天宅的也對女神十分熟悉，後來因為都在X城，劉小雨偶爾也會約蘇漾出去吃個飯。她知道石媛要來X城，就一起發了請帖。
石媛訂票訂晚了，蘇漾接到石媛，兩人馬不停蹄就往劉小雨的婚禮現場趕，好在他們還在迎賓，婚禮沒有正式開始。
送上紅包，和劉小雨夫婦合影後，蘇漾和石媛找到位置落座。
看著裝扮豪華的婚禮現場，石媛忍不住感慨：“劉小雨真是嫁得好啊。”
蘇漾還在想著事情，喝了口水，有些心不在焉。
“還在想顧熠啊？”石媛見蘇漾有些反應遲鈍，壞笑問道。
“怎麼可能？”蘇漾皺眉。
“追了他們的車以後，你就老是發呆，和你說話要叫你兩三次。”
蘇漾倒是沒覺得尷尬，隻是疑惑地說：“隻是很詫異，他為什麼會來X城。”
“地球是圓的，有緣的，繞地球兩圈也能碰到。”
“扯吧你。”蘇漾撅了噘嘴：“你口水吳彥祖那麼多年，都追去美國了，也沒見你碰到他啊。”
“……能一樣麼……”
石媛細長的眸子瞥向蘇漾，小聲問：“說起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當初我還以為你們要在一起了呢，怎麼最後一點信都沒了？”
蘇漾笑：“和他能有什麼誤會，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兒。”
婚禮還沒正式開席，服務員太周到了，每人的酒杯裡已經倒上了紅酒，按照婚俗，這是一會兒要為新人幹杯的酒，石媛個女酒鬼，已經喝光了。
她把酒杯放在桌上，一臉感慨：“說起來，我當年真的特別羨慕你，能去Gamma。當時其實我還暗搓搓地想，你是不是給周教授送禮了。但是後來看你被折磨得那麼慘，又很慶幸自己沒進Gamma了。”
說起那段過去，蘇漾微微垂眸，那種沉靜的情緒隻持續了兩秒：“要是沒他們那麼折磨，也沒有今天的我，當年的學渣已經是女博士了，是不是很神奇？”
石媛見她又開始嘚瑟，立刻打壓：“女博士有什麼用？還不是找不到對象？”
“別提了，我媽都給我在公園掛相親角了，真是丟死人了。”蘇漾想起蘇媽就哭笑不得： “我本來還擔心太多人騷擾我，會很麻煩，結果掛相親角那麼久，愣是沒有一個加我的。”
石媛被逗樂了：“誰要和女博士相親，你沒聽過一句話麼，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女博士。”
蘇漾嘆息：“要是找男人和讀博士一樣容易就好了。”
石媛被蘇漾逗樂，哈哈笑了兩聲：“我好想打死你。”
婚禮迎賓結束，現場開始調暗燈光，婚禮眼看著就要開始了。
司儀和現場的各個工作人員都各就各位。石媛回頭一掃，正看見被牽著裙子往外走的劉小雨，挺著胸一步一步往外走，在這夢幻而奢華的背景裝飾之下，美得像個公主一樣。不由感喟：“我現在才理解了，為什麼很多女人把找對象放在第一位，如何發展事業倒是不那麼重要了。”
蘇漾疑惑地看向她：“怎麼突然說這個？”
她壓低聲音說：“你看看劉小雨，當年我們學院裡的女神，學習成績也好，後來直接不幹建築這行了，嫁給了房地產商，這日子過得，我們和人家豪門太太比比，完全女屌絲啊。”
“可是我記得她是有工作的啊，上次吃飯，還是她下班過來的。”
“現在她不說在事業單位裡做闲職麼，朝九晚五，純粹就是打發時間。”石媛撇了撇嘴：“女人大部分都這麼選。”
“每個人想法不一樣。”蘇漾說：“隻是我覺得，這樣會放棄自己的人生價值，比較可惜。”
“其實這個事沒你想得這麼簡單，也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在事業上有所建樹。大部分女人，也就在一個工作上碌碌無為幾十年，混口飯吃而已。很多女人覺得，反正也不能在行業超過那些男人，既然都是不上不下，那麼累做什麼？”
蘇漾一直覺得石媛是她的人生導師，她不管說什麼都是頗有研究的樣子，聽她說話也很有趣：“那你呢？你也這麼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