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前去村裡收白毛鴨，卻被村民說我賺差價。
「一隻禮盒裝烤鴨賣八十八，他收一隻鴨卻隻給我們十五元。
「他那烤鴨店出名得很，一天賣一千隻鴨子輕輕松松。
「一隻鴨子賺 73，一千隻賺七萬三……隻要一天時間就能賺到我們一年的錢！」
「不把那幾十萬的差價補給我們，今天這鴨子我們不賣了！」
我嗤笑一聲。
這群人隻看得見高額流水，屠宰、運輸、加工、包裝、宣傳……的成本他們是一點不往裡算啊？
既然這樣，那就別賣了。
白毛鴨過了天數又老又柴，準備好給它們「養老」吧！
1
「顧總，這不對啊，咋沒鴨子隻有村民呢！
「該不會出啥變故了吧？」
我看了眼窗外壓下心底的好奇，拍了拍司機小王的肩膀道：「說啥呢！這可是我從小長大的村子。
「村民們站前頭也不是啥稀奇事，指定是鴨子在後邊藏著，知道咱這次拉的鴨子多，這是省得一家一家收給咱省事呢！」
帶動大家養鴨子是為了讓村裡致富。
鴨子到了出欄日，他們不可能放著掙錢的好事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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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大學畢業時我靠著家裡的祖傳秘方開了第一家烤鴨店。
隨後恰逢短視頻的風口，憑借自家產品口味過硬我適時地將烤鴨推銷了出去，短短三年，我已經有了十幾家連鎖店。
後來，我在同學顧乾坤的建議下將養鴨這個事交給了將我養大的小山村。
但養鴨這個事也沒那麼簡單，為了保證鴨子的品質，我從兩年前就開始城裡村裡來回跑，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顧家村的鴨子加上我家的祖傳秘方已經實現了完美契合。
我有信心，隻要這次國慶節的直播不出意外，顧家村鴨子就能在全國打出知名度！
到時候我就自費先給村裡建個屠宰場，實現真正的流水線一體化……
結果我剛跳下車，臉上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就聽見有個小男孩說：「黑心資本家來嘍，都來看熱鬧啊！」
我？黑心資本家？
黑心資本家會給村裡捐錢修路？
我剛要問這是誰家的孩子亂說話，卻發現站在我眼前的村民表情不對勁。
往後看竟然還有抄家伙的。
我心裡咯噔一聲，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
小王見狀下車和我站到一排吼道：「你們想幹什麼？」
我將他拉到身後問人群裡的老村長：「顧爺爺，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是什麼人你很清楚，說我黑心得拿出證據吧！」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
「證據我有！今天咱就掰扯掰扯。」
2
這聲音我一點都不陌生，所以我直接被氣笑了。
顧乾坤是我的小學同學，兩年前清明回家祭祖時他看著我的新車特諂媚。
不僅一個勁地給我遞煙，求我給指條明路，還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
我知道他嘴皮子耍得溜，大學畢業後銷售幹得不錯，所以建議他去城裡租個鋪子跟我賣烤鴨，可他說自己沒錢非要我將秘方教給他。
祖傳秘方我怎麼可能給別人？
沒想到被拒絕之後他竟然趁大家祭祖時說我有錢就忘本，非讓我帶大家伙一塊掙錢。
當時我所有的店加起來一天能用一千多隻鴨子，可惜肉質和大小有時候得不到保證，我靈機一動和村長商量決定在村裡搞白毛鴨養殖。
至於顧乾坤，他沒耐心養鴨，非死皮賴臉地跟著我，經村長說和，我便讓他給超市那些訂購單送貨，一月工資最低的時候也有六千。
但現在我沒搭理這個背刺我的蠢貨，跳到車上大聲朝村裡人吆喝道：「大家也相信顧乾坤的話，覺得是我顧澤宇掙黑心錢故意壓榨你們嗎？」
全場寂靜沒人回答我。
而顧乾坤見我沒拿他當回事將手裡的東西扔到地下惱羞成怒揚聲大喊：
「一隻禮盒裝的烤鴨賣八十八元，你收一隻鴨子隻要十五元，血賺啊！」
「坑我們養殖戶的錢，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口口聲聲說帶動村裡經濟幫忙致富，我看你是拿我們當羊毛使勁薅，錢都被你賺了，我們喝湯都不夠！」
我看著地上店裡的中秋特供烤鴨禮盒沒吭聲。
顧乾坤又陰陽怪氣朝鄉親們大喊：「說白了我們就是專門給他的絕味烤鴨館養鴨子的，咱們掙個辛苦錢，人家簡單賣賣貨就賺大頭！」
「前幾天的中秋節你敢否認你賣的不是這個價格嗎？」
我辯解道：「是這個價格不錯，可……」
我話還沒說完顧乾坤就得意地笑著朝身後的村民道：「看吧，他自己都承認了，我是真看不下去才舉報他的，他顧澤宇心裡隻有掙錢，早就沒有我們的村民情了！
「你肯定要說你做買賣不容易，那我們大家辛辛苦苦養殖就容易嗎？」
有個大嬸接著顧乾坤的話道：「就是，我去城裡菜市場買菜時都問過價格了，一隻殺好的鴨子要賣到五六十，憑什麼我們辛辛苦苦養的鴨子才賣十五一隻？就算活鴨便宜也不能差這麼多啊！」
村口的瘸子叔義憤填膺道：「就是，十五一隻這還不是我們的純利潤，扣除鴨苗和飼料錢我們掙得更少了！」
聽到瘸子叔的話我頭上像被潑了一盆涼水。
古人說升米養恩鬥米養仇我算是見識到了。
當初瘸子叔沒錢買鴨苗還是我做主先給他墊錢的，真沒想到他能站出來背刺我。
而其他曾經對我笑呵呵的村民現在臉上也全是怒氣，我心頭酸酸的，來時想帶領全村致富將顧家鴨子賣到全國的那口氣兒也泄了。
3
自打決定在顧家村養殖白毛鴨後，我付出了很多心血。
雖然我利用風口當時賺到了不少錢，可我畢竟就是一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
養鴨和我的利益相關不假，可我更怕村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專業不對口我就四處上課去學習，飼料不行我就花錢託關系去找好飼料，鴨子生病了我親自開車去城裡接最好的獸醫，為了帶動村民積極性錢不夠的我就先墊上……
熬到現在雖然大家才剛剛開始盈利，但刨除損耗平均下來家家戶戶一個月也有個七八千的收入。
更何況因為我的店照單全收所有鴨子，他們甚至都不用想銷路，十裡八鄉的有不少人都在羨慕我們村。
我啞著嗓子問在場所有人：「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賺你們的錢，打算要賠償對嗎？」
全場人無一例外都點了頭。
巨大的失望籠罩著我。
我強打起精神一字一句地說道：「烤鴨的禮盒裝賣八十八是包含運輸和保鮮費用的，平時店裡的一隻鴨子就是賣六十八。
「有人肯定要問了，那賣六十八還是賺很多啊。
「你們自己想想，活鴨能自己變成烤鴨嗎？
「從村裡收來的鴨子我得去找屠宰場統一殺，檢疫需要合格我也得去跑手續，你們以為鴨子那麼簡單就能進得了我的店鋪？這些隱形付出都是我自己承擔的！
「你們將鴨子養一個半月出欄，剩下的可就是我自己負責了。
「說老實話，大屠宰場的鴨子我一樣能用，我為什麼偏偏要用我們顧家村的？
「是因為我想給咱們村的村民一條路，一條踏踏實實的掙錢之路，我保證有我顧澤宇一口吃的就能有你們一口喝的，等我吃不下了我就給你們推銷到全國，讓咱們顧家村鴨子在全國家喻戶曉！
「我要是真想黑你們的錢，我能捐錢修路嗎？」
我覺得，村民們的眼睛是雪亮的，總有人聽到我說的這些真心話會站到我這邊，可下一瞬我就被打了臉。
「你也別老說你捐錢修路這事，你不修路，鴨子怎麼拉呢？」
「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自己嗎？」
「乾坤說得沒錯，我們就是給你們養鴨子的，你一隻鴨子賺七十三，一天一千隻鴨子就是七萬三，我們一年才掙十來萬，怪不得你住小別墅開豪車呢！」
「都說資本家黑心，這有良心的人哪能賺這錢！」
「趕緊把我們應得的給我們！」
惡語傷人，我將頭擰向老村長指望他說句公道話，沒想到他摸著山羊胡子道：
「澤宇啊，這事你做得不對，咱們鄉親們信任你，可你這也有點太欺負人了！
「今天你必須得把賬算明白給我們補償，要不然今天這鴨子我們就不賣給你了！」
一聽村長助威，鄉親們都備受鼓舞。
「說得對，今天必須賠償我們錢，要不然你收不到鴨子你那烤鴨店也別想開下去了！」
一句句傷人的話刺得我頭暈目眩，小王想替我說話卻被我攔住。
「我是需要你們的鴨子不錯，可剛開始我的付出你們都忘了嗎？鴨苗錢是我出的，鴨子生病是我去找獸醫，飼料不達標是我託人去買好飼料。
「大家養的快速出欄的白毛鴨是專門用來做烤鴨的，這價格能和菜市場上用來煲湯的鴨子一樣價格嗎？
「你們說我黑心，可你們摸摸自己的胸膛，你們連心都沒有啊！」
等我說完這些話大家一下子都安靜下來了。
「……是啊，當初要不是澤宇，咱們村連條柏油馬路都沒有，現在十裡八鄉的誰不羨慕咱村啊！」
替我說話的大嫂話音剛落就被旁邊人打斷了。
「你是不是傻，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要是沒點手段那十幾家店怎麼開的？」
我自嘲地一笑，就聽顧乾坤插話道：「就是，嫂子別被他騙了，顧澤宇可是有錢得很呢。
「他依仗鄉親們長大，為咱奉獻不是應該的麼！」
村長清了清嗓子道：「這樣吧澤宇，今天這鴨子我們不賣給你了，你也別說那些沒用的，就賠給村裡二十萬，以後我們除了給你看顧家墳地就再無瓜葛！」
那一瞬，我恨得捏緊了拳頭。
我懂，這是拿我爸媽的墳地要挾我呢！
二十萬分到百來個村民頭上一人不過得幾千塊錢，他們不是為了鴨子的差價，他們這是眼紅我的烤鴨店掙錢存心想斷我後路啊！
4
我知道，今天隻要我不拿錢，我一走我爸媽爺奶的墳就得被這幫畜生禍害了。
我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笑容道：「好，今天咱們就籤份協議，二十萬賠給你們，這鴨子你們自行處置，咱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有任何牽扯。」
有人不確定地問：「那咱的鴨子怎麼辦啊？」
顧乾坤聽到立即舉手道：「大家放心，這鴨子我顧乾坤給你們賣了，就是耍耍嘴皮子的事，我都看了，城裡烤鴨店多著呢！咱不差他這一家！
「烤鴨店收不了我就去菜市場、去酒店賣，我就不信賣不出去，放心吧，我絕對明碼標價，一分錢都不多賺大家的！」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顧乾坤一眼，怪不得總愛遲到早退地出去亂轉悠，敢情這是想後路呢！
協議很快就被打印出來了。
我剛要籤字卻被顧乾坤奪了過去。
他諂媚地朝村長道：「要不寫個名頭吧，我知道他公司有專門的法務，萬一大家分到錢又告咱們訛詐他咋辦？」
我冷笑一聲不說話，老村長誇顧乾坤：「還是你想得周到，要不就寫上將那塊墳地賣給他吧，反正那荒地也沒啥用！」
顧乾坤立馬又重新打了一份協議，村長從口袋裡掏出紅章啪地就蓋上了。
我也沒猶豫，拿起筆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等我找人來將墳遷走後就再也不用受制於人了，與其等我將名聲打出去再暴雷倒不如現在就暴雷。
這二十萬，值了！
臨走前我朝看著轉賬喜不自勝的村民嘲諷道：「現在不賣鴨子你們就留著給自己養老吧。」
顧乾坤也不甘示弱道：「不勞顧總費心，您慢走！」
呵！顧乾坤那個蠢貨應該不知道，白毛鴨的出欄日期是有要求的，拖得越久，肉質越老，這麼多的鴨子，光飼料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5
好在我一直都是留一手的，回公司之後我立馬聯系各大屠宰場買鴨子。
既然顧家村不仁不義，那這次國慶節的線上活動就直接取消，我的十幾家店就靠屠宰場買來的鴨子也能撐起來。
和我預料的一樣，國慶節我的烤鴨又被搶售一空。
我拿著剛掙的幾十萬轉頭開車去了隔壁村，路過顧家村口的時候正看見一群人在圍著顧乾坤。
「乾坤啊，你的進展咋樣了，這鴨子在家裡吃得一天比一天多，再這樣我們可是養不起了啊！
「你不是說城裡的烤鴨店都要我們的鴨子嗎？你快去賣啊！」
瘸子叔更誇張，他抱著顧乾坤的大腿。
「這二百多隻鴨子我可是能賣兩千多塊錢的，現在我家沒糧食了，你要是賣不出去我就把我家鴨子趕去吃你的糧食！」
顧乾坤急得滿頭大汗：「我已經去賣了，可人家烤鴨店說咱們村的鴨子不是正規屠宰場出來的沒有檢疫證明人家不敢收啊！」
有人喊：「那酒店呢，菜市場呢？你自己不是說你肯定能賣出去的嗎？」
顧乾坤支支吾吾道：「他們都嫌咱們村的鴨子老，煲不動湯啊……」
瘸子叔趴在地下大哭道：「那我的錢可咋辦啊，都是你出的壞主意，要不然我這會兒把鴨子賣給顧澤宇早收到錢了！」
顧乾坤一聽到我的名字立馬抹了抹頭上的汗一本正經道：「你們放心，我還就不信了，我現在就再去城裡跑，拿不到訂單我就不回來了！」
說完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要走，我就在此時夾著公文包下車。
瘸子叔見是我，一臉討好地上前道：「澤宇啊，你這是又來收鴨子了嗎？叔立馬給你放車上！」
我笑了笑道：「不是，我去隔壁村建廠。」
話音剛落村民們臉上的表情都尷尬起來，但我可沒空理他們，直接找到了隔壁劉家村的村委會。
6
劉家村村長一聽我要在村裡建廠那是喜不自勝。
「顧老板，真要在我們村裡建廠？」
我點了點頭：「嗯，先給你們修路。」
劉家村村長大喊三個好，然後又不確定地問：「就是你們顧家村那種柏油馬路？」
見我點頭他立馬打電話召集村民。
「趕緊來村委開會，有人要給我們修路了！
「都拿著家伙什，這是有利於我們村子的好事，大家必須都給我幹起來！」
聽到這話我怔了一怔，當初顧家村修路時村裡人也不信，他們當時可一點力也沒出，請來的工人幹活時他們就站在一旁冷嘲熱諷。
我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我的人品有問題，是顧家村的村風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