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在食堂吃飯。
修明珠挽著紀嶼手臂坐到我對面。
一會兒相互喂飯，一會兒給對方擦嘴，瘋狂秀恩愛。
除了覺得有些倒胃口外，我面色如常。
修明珠漸覺無趣，主動開口：
「姐姐，你都這麼胖了，還不少吃點，減減肥。」
減肥？上輩子我不吃晚飯，早晚跳 30 分鍾繩，跑兩千米，也沒瘦下來。
人的力量哪敵得過系統。
見我沒搭話，修明珠把我碗裡的菜倒進她碗裡。
「姐姐，我幫你吃吧，我吃不胖。」
紀嶼攬過她的肩。
「你這人，就是太善良了。你姐不理你，你還想著幫她。」
看著碗裡光禿禿的白飯，我無語地閉閉眼。
「啪！」
紀嶼猛地一拍桌子。
「死肥婆，沒聽到我老婆在和你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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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高調追過的人成了大胖子，讓他很丟臉。
和我妹在一起後，為了向她表忠誠，更加對我沒有好臉色。
我抬頭看向修明珠，語氣淡淡：
「謝謝妹妹關心，我很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
修明珠愣住。
紀嶼用手狠狠指著我：「死肥婆，別給臉不要臉。惹到我老婆，你算是踢到鐵板了，給我等著！」
鐵板？
確定不是棉花？
離開時，修明珠湊到我耳邊，宛如惡魔低語：
「姐姐，你知不知道胖到一千斤是什麼感受？
「像一攤爛肉，比四頭母豬還胖，根本動不了。渾身又臭又惡心……」
過去的記憶席卷而來。
我面色慘白，竭力壓下痛苦到嘔吐的欲望。
修明珠將我身體的僵硬看在眼裡，得逞地嗤笑一聲：
「既然喜歡胖，那這一世也胖死吧。」
從痛苦的記憶裡抽身，我用力抹了把臉。
親愛的妹妹。
猜到我也重生了又怎麼樣？
你不會以為隻有你有金手指，而我，會像前世一樣任你擺布吧？
9
洗碗時，身側落下大片陰影。
「修璃璃，你突然變胖，可能是生病了，最好趕緊去醫院檢查。」
發現聲音的來源是孟小夢，我有些驚訝。
她是我們班最胖、面相最兇的女生。
身高一米八，體重三百多斤。
常年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悶聲學習，成績十分拔尖，我從未和她有過交集。
她洗好碗，轉頭暼我一眼，冷漠陰鬱的眼神中藏著淡淡的關切。
「我就是甲狀腺功能低下，生病胖的。」
為了讓我信服，她自揭短處。
我恍然想起，上一世，她也提醒過我。
可我遲遲沒有查出病因，不斷變胖，自顧不暇。
依稀記得她在不久後輟學了。
她的成績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輟學？
多半遇到什麼困難了。
這一次，我不僅要幫自己，還要報她的提醒之恩。
10
晚上回家，我和爸媽提出想去醫院檢查身體。
爸爸沒說話。
媽媽暼我一眼：「有什麼好檢查的！你是高三學習壓力太大才導致發胖，高考完會瘦下來。」
她把盤中最後一個雞腿夾到修明珠碗裡，繼續數落我。
「浪費錢，沒見過胖還要看病的，你妹妹不也是自己瘦下來的嗎？」
「媽，姐姐哪能和我比？她想去就帶她去唄。」
修明珠看我像看岸上的魚，認定我不論怎麼蹦跶，都隻有一個結局。
不過我讓爸媽帶我去醫院，不是真為了看病，而是想驗證他們這一世對我是否依然漠不關心。
「行行行，帶她去。」媽媽勉為其難答應。
此刻我才明白，原來上一世，他們同意帶我去醫院，不是被我苦苦祈求打動，而是因為修明珠無意間的一句話。
越來越多畫面在腦海翻湧。
小時候，我在家高燒到四十度，爸媽帶著修明珠去遊樂場玩。
一家人走在路上，爸爸隻會抱修明珠，不會抱我。
前世，他們更是修明珠害死我的幫兇。
心底不斷泛起涼意。
爸媽差別對待我和修明珠的原因昭然若揭！
11
從親子鑑定中心出來，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腦海中設想著親子鑑定可能出現的結果，以及分別應該如何應對。
突然，三輛機車一前兩後停在我周圍。
紀嶼甩甩他那頭扎眼的黃毛，不緊不慢抽出一支煙點燃。
「喲，這不是給臉不要臉的死肥婆嗎？」
我朝四周張望，老式居民樓下，幾乎沒有行人，也沒有看到修明珠的身影。
「你一直跟著我？」
紀嶼哼笑一聲：「誰沒事跟著你，通宵上網恰巧碰到而已。」
還好，他沒有看到我去做親子鑑定。
紀嶼吐出一口煙霧，「喂，聽說你在家經常欺負我老婆，讓她很不開心？」
修明珠為了破壞我在紀嶼心中的形象，沒少在他面前顛倒黑白。
「既然你讓她不開心，老子今天也要讓你不開心。」
紀嶼自以為很帥地側坐在機車上。
我出聲提醒：「這裡有監控。」
他留過級，已經年滿十八歲。
「想用監控嚇老子？放心，哥幾個不是粗暴的人。」
他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對準我。
「你隻要把老子的鞋舔幹淨，就不為難你。
「我保證，等會兒我手機裡的視頻，會比監控好看百倍。」
他在威脅我。
沒等我想出逃脫的辦法，身後兩個人欺身上前，把我推搡至紀嶼跟前，用力按著我的頭往下。
「你們在幹什麼！」
粗粝厚重的女聲宛如驚雷。
孟小夢拎著兩袋垃圾站在居民樓樓梯口。
「呵，又來一個肥婆。」紀嶼抬抬腳，「怎麼，你也想和她一起舔？」
「我舔你 XXXX！」
孟小夢猛地將一袋垃圾扔到紀嶼頭上。
湯湯水水、爛菜葉子糊了他滿臉。
「還手呀！修璃璃！你可是兩百斤的胖子！」
孟小夢又將一袋垃圾扔到一個男生頭上，我趁機用手肘撞向另一個男生腰部。
紀嶼氣炸了，頂著爛菜葉子朝孟小夢衝過去。
還沒近身，就被孟小夢撞翻。
130 斤的瘦猴，在孟小夢 300 多斤的身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另外兩個人反應過來，一齊衝向孟小夢。
我撿起紀嶼掉落的手機，砸向其中一個人的後腦勺。
孟小夢像拎小雞仔似的，將另一個人舉過頭頂不停旋轉，嚇得那人哇哇大叫，連聲道歉。
「大姐，我錯了，我恐高，求求你放我下去……啊啊啊……媽呀——」
砰！
他落到地上，幾乎快暈過去。
紀嶼扶著尾椎骨，罵罵咧咧。
被手機砸中那個，畏縮著上也不是，走也不是。
「還不滾？」
孟小夢神情陰鬱暴戾，比流氓還流氓。
真是……
酷斃了！
三個人忙不迭離開。
「等等，地上垃圾清理幹淨再走！」
「你、你……」
孟小夢一個眼刀飛過去。
地上硬是一片垃圾沒留下。
摩託車開出這條街，宛如灰太狼離開羊村一般，顫悠悠的聲音傳來：
「你們給我等著——」
我擔心紀嶼一行人再來找麻煩。
「看見監控了嗎？我家的。」孟小夢指了指樓梯口，「他們還敢招惹我們，我就把今天監控的畫面放出去。」
紀嶼肯定不想全校學生看到他被女生湊得落荒而逃的樣子。
「小夢，你真是有武力，有智商，還心善的大好人！」
我情不自禁挽上她手臂。
她被誇得有些臉紅，眼神中的冷漠陰鬱被害羞取代。
12
為了解孟小夢更多家庭信息，我死乞白賴跟她回了家。
她家在這棟老式居民樓一樓。
房門打開，一位身形堪堪到我腰部，脊背向前彎曲成七十度的瘦弱女人站在門後。
「這是我媽。」孟小夢向我介紹。
我揚起禮貌的笑容和阿姨問好，心裡卻翻起驚濤駭浪。
沒想到她的媽媽是強直性脊柱炎患者。
盡管行動不便，阿姨仍熱情地招待我。
她高興地說：「這是小夢第一次帶同學來家裡。」
孟小夢在廚房做午飯。
和阿姨聊天中，我得知了孟小夢童年的經歷。
因為生病，她從小比常人胖許多。
一條街上的孩子給她取難聽的外號，合伙欺負她。
小夢七歲的時候，阿姨查出強直性脊柱炎，她爸執意離婚，偷偷帶走了家裡全部存款。
阿姨靠裁縫手藝掙錢，勉強養活小夢。
「你別看她外表兇狠，其實內心善良得很。樓下的流浪貓都是她在喂……」
阿姨生病後，街上的孩子不僅欺負小夢，還嘲笑戲弄她媽媽。
為了保護媽媽，她偽裝成陰鬱兇惡、生人勿近的樣子。
阿姨的病其實可以治療。
她之所以沒有醫治，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因為經濟原因。
孟小夢送我下樓的時候，我提出帶阿姨去醫院接受治療，由我出錢。
她以為我在說笑，直到我一臉認真地又重復一遍，她才回道：
「你一個學生哪來這麼多錢？更何況，我們也不能無緣無故用你的錢。」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來錢的真正方法。
踮腳湊近她耳邊小聲道：「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啊，我中了彩票，800 萬呢！」
孟小夢震驚得嘴裡能塞下一個雞蛋。
「什麼叫無緣無故用我的錢？我是報你的救命之恩。剛才沒有你的話，我指不定落到什麼下場！」
我將銀行卡放到她手裡，向前小跑幾步，朝她揮揮手。
「裡面有 40 萬，密碼 061219。就這麼說定了啊！」
逆著光，看不清孟小夢表情，隻聽見她嗓音有些沙啞：
「修璃璃，等我考上大學，工作之後，一定連本帶利還你！」
好！
這次，你一定會考上理想的大學。
13
我仍在不斷發胖，體重達到了 300 斤。
修明珠整天除了吃，就是和紀嶼逃課鬼混，早把學習丟到腦後。
期中考試，因為帶著上一世的記憶，我考了年級第一。
老師讓我在周一升旗儀式上分享學習經驗。
我走上主席臺的瞬間，臺下響起陣陣噓聲。
修明珠率先提出質問：「不自律長胖的人，有什麼資格教大家學習？」
許多人接連附和。
「老師，你是想讓我們學習她暴飲暴食，胖成肥豬的秘訣嗎？」
「對呀，連自己身材都控制不了，還和大家分享學習經驗，不如先去學學怎麼減肥！」
有人誇張地捂住耳朵。
「我不敢聽她說話，感覺一聽到她的聲音，我就會胖十斤。」
臺下亂得不成樣子，修明珠揚起下巴，挑釁地望向我。
不知誰帶頭喊了句「下臺」，越來越多人加入其中，高呼著，哄笑著。
似乎我越難堪，他們越快樂。
甚至有的老師也默認了大家的說法，沒有制止。
孟小夢站在最後一排，焦急狠厲地喝止周圍起哄的同學。
她的聲音被淹沒，看口型，似乎在讓大家「閉嘴」。
教導主任為難地看向我。
「修璃璃同學，要不……」
我頓覺荒唐無比，輕嘆一聲，拿起話筒，讓聲音清晰地傳遍校園各個角落。
「每一個生病的人，都不應該被嘲諷。」
仿若一針鎮靜劑，哄笑聲少了大半。
我直直地與起哄得最厲害的幾個學生對視。
「雖然至今沒有查出我患的什麼病，但大家見過我開學的樣子，正常人怎麼會兩個月胖兩百多斤？」
我的目光落到修明珠身上。
她臉上寫著「就算你知道真相，又能怎樣」的表情。
「我不知道那些造謠我不自律、暴飲暴食的人出於什麼目的。
「我隻是覺得，不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成績好或者壞，家裡富有還是貧窮，都不應該成為我們攻擊他人的理由。」
哄笑聲漸漸消失。
話音一落，孟小夢激動地為我鼓掌。
緊接著不斷有掌聲響起。
高中生雖然容易被煽動，但更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我臉上浮現出真誠的笑意。
「如果你喜歡美食，那就吃。去他媽的以瘦為美！隻要健康，胖點又何妨？人生在世，取悅自己，接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掌聲越來越熱烈。
部分有感同身受經歷的同學甚至聽哭了。
下臺後，同學們看向我的目光明顯變得友善。
造謠的修明珠成為眾矢之的。
「妹妹瘦有什麼用？成績全班倒數。姐姐雖然胖，但人家年級第一。」
有人故意在修明珠身邊大聲說。
你看吧，旁人從來都不是更喜歡誰，而是單純習慣踩一捧一。
修明珠瞪著議論她的人，面露憤恨。
「你們讀書不就是為了掙錢嗎？我會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更有錢！」
14
前世，紀嶼和修明珠戀愛一個月後，甩了她，跟學校裡追他的富二代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