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顧府的粗使丫鬟，因貌美被大少爺看中。
可我卻不願意，隻因我有了意中人，他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
大少爺被我拒絕後，笑得溫柔：「綿綿有了心悅之人，那少爺也不好強迫你。」
少爺的不為難讓我松了口氣，隻一心想著攢錢出府和賣貨郎在一起。
可在我出府那天，直到了天黑也不見他來，他說好要來接我的。
1
我在顧府大門處等了好久，天都黑了，青山還沒來。
我不停地看向遠處，可沒有我熟悉的身影。
早在幾天前，我就和他說好出府的日子，他說要早早地收攤子來接我。
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我急切地走來走去，不知為何心裡隱隱不安。
外出採買的桃花正巧回來，見我在府門前站著，連忙跑了過來。
「綿綿，不好啦，你的青山哥哥被抓了。」
桃花這話讓我渾身冰冷，顫抖著手抓她衣袖：「被誰抓了？」
桃花微微喘著粗氣，斷斷續續說道：「我去西街買東西聽說的……他調戲侍郎家小姐身邊的丫鬟，被報了官，抓起來了……」
「綿綿，你……」
沒等桃花說完，我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一路奔向官府，這一路上我的腦海裡都是我和青山的過往。我相信他，他不會做這種事的，我絕不能讓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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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家鄉水災，大大小小的河位一個勁兒地上漲，百姓流離失所，迫不得已遠離家鄉。
在這場災難裡，我失去了雙親和姐妹，趙青山失去了唯一的母親。
我倆餓了啃樹皮，渴了喝髒水，他找來吃食總是舍不得，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塞到我嘴裡。
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災禍之下，人心難測，死的那些人不知有多少死於身邊人的算計。
我和青山運氣好，命大，一路上相互扶持走到嵩縣，在這裡安了家。
早就說好，等過兩年日子好起來，我倆就成婚。
剛來的時候，我們手裡一分錢也沒有，他握著手裡他娘留給他的唯一一件念想，一隻有些發黑的銀手镯，滿臉不舍。
「綿綿對不起，是我沒本事，跟著我你受苦了。」
我搖了搖頭安慰他：「我不怕苦，隻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如今想想，我和他還能夠活著，就夠幸運的了。
青山還是把那镯子當了，租了個小房子，買了些家伙什，準備做賣貨郎。
我整日裡在街上轉悠想著替他分擔些，可沒人要女子，我找不到活幹，也就沒有錢。
2
剛開始，青山和我人生地不熟，總是會出現意外。最難的時候，一塊兒餅子分三頓吃，他總是舍不得，又在他那一小塊上掰給我一塊兒。
日子雖苦，可卻有盼頭。
這天我在街上轉悠，恰好見顧府招丫鬟。
分死契活契，活契的丫鬟比死契的月例銀子少許多。
我選了活契，青山還在等我呢。
我把自己賣了三年，拿到銀子的頭一件事就是把青山當了的手镯贖回來。
這是他母親留下的唯一物件兒，我不想讓他心裡一輩子都有遺憾。
同時告訴他我把自己賣了三年這事。
青山握著手裡的銀镯子哭了，這是他第一次哭。一路上顛沛流離、食不果腹他沒有哭，可在知道我賣了自己後他哭了。
我抱著他，拍了拍他的背部，安慰道：「這是好事，我打聽過了，顧府人口簡單，聽說兩位主子對下人特別好，不會受苦的。而且我這是活契，等我出府以後，咱倆就成婚。」
他抱著我緊緊地不撒手，哽咽著：「是我對不起你。」
沒家事，沒本事，背井離鄉，真的是沒了辦法，日子太苦了。
入府這天，是青山親自把我送進來的，我和他說好，出府那天他要來接我。
入了顧府，因我是活契丫鬟，所以輕易不近主子身，隻在外院做個粗使丫鬟。
每日掃掃院子，做些雜事，日子過得居然松快許多，甚至我都圓潤了些許。前段時間，一路從家鄉跑到嵩縣受的苦楚，在顧府將養回來了。
青山也恢復了精氣神，在外面勤勤懇懇地賣貨，然後在我跟著桃花出門採買之際，把錢交給我。這也是桃花知道青山的原因。
我本就長得貌美，自知沒有背景，美貌隻是催命符，所以一直扮醜。
可總是有疏忽的時候，被管家的侄子看到了。他急色上頭，見我隻是個沒背景的粗使丫鬟，就想強迫我，我不從，拼命掙扎反抗之下傷了他。
牛二一臉猙獰，握著流血的額頭，怒極反笑：「老實從了我，或許還能讓你去內院伺候。否則，我要想折騰你，有的是法子。」
我舉著手裡的磚頭，被憤怒衝昏的頭腦清醒過來。
我即使籤的活契又怎樣，上位者一句話，我就翻不了身。
我有些松動，假裝順服：「是我的錯，能伺候你是我的福氣。」
牛二得意揚揚，湊過來用他那十天半個月不刷的嘴拱我，可他忘了，我手裡還有磚頭呢。
和青山一路走來，我什麼沒見過，我不怕死，可我不能對不起青山。
就在我舉起磚頭想把牛二開瓢時，大少爺出現了，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身姿挺拔，光風霽月。
牛二嚇得冷汗直流，哆嗦著請罪。
大少爺微笑著吩咐人把牛二帶了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輕輕開口，嗓音溫潤，如清透的山泉水，眼角眉梢帶著笑。
我愣了一瞬，心想果真如桃花所說，顧府大少爺溫潤如玉，是嵩縣女子的夢中人。
我低下頭恭敬道：「奴婢叫綿綿。」
隻有那些籤了死契的丫鬟才被管事親自改名，所以我還是叫自己的名字。
「綿綿……」
他手持折扇，清風微拂：「綿綿可是有相思之人？」
我驀然一愣，不知大少爺是怎麼知道的？
輕輕點了點頭，他沒再說什麼，隻是吩咐人告訴管事，不可找我麻煩。
那時的我並不知道，顧家大少爺是我這輩子的劫難。隻是覺得外界果真名不虛傳，顧府兩位主子是頂頂的好人。
3
我趕到官府的時候，很輕易地就進去了，擔心焦慮讓我沒有發現這一切是多麼地不合理。
見到青山的第一眼，我的淚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青山散亂著頭發，發絲沾滿鮮血打結扭曲，肩背、手臂、手指腫大，甚至指甲縫裡都洇著血。
我走了進去蹲在他面前，眼淚洶湧而出，伸出的手卻不知道該碰哪裡，入目所及都是鮮血。
雖然有了上藥的痕跡，可血太多了，把藥都衝走了。
「怎麼會這樣……」
我臉色慘白身體顫抖不止。
青山睜開眼看到我，扯起嘴角想笑，可是他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綿綿……不哭……我沒有做壞事。」
我捂著嘴巴連連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
「你堅持住，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青山自小和我青梅竹馬，我們共同經歷了風雨，我怎麼會不信他呢？
可是，有誰會這麼折辱一個普通的賣貨郎？
衙門大堂，縣大人見我，連忙迎上來說話。
「綿綿姑娘可是有什麼事要問？」
這話著實有些怪異，我看著縣令大人片刻，心裡逐漸清明。
這一切從我進大牢看青山那一刻就不正常。
不說牢獄看管松散，輕易就讓我見到了青山，現在縣令大人的態度也有些琢磨不透。
即使嵩縣縣令是為民的好官，我隻是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的女子，甚至上一刻還是顧府的丫鬟，實在沒必要對我如此客氣。
我退後跪下，態度恭恭敬敬，隻求大人看在我如此恭敬的分上，對青山稍微開恩一些。
「大人，青山絕不會做那調戲女子之事，他一直本本分分，從不敢犯法，求大人明察。」
「綿綿姑娘，可此事人證物證俱在，本官隻能依法判決。」
「可不排除有人陷害。」
縣令大人沉默一瞬說道：「姑娘，你可有證據？」
「沒有。」
「口說無憑，本官隻能依法辦理。」
兩兩沉默，縣令大人深呼吸後擺擺手：「三寶，送綿綿姑娘出去。」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縣衙。衙役三寶跟在身後，沉默片刻像是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我抬頭看著天空，還是以前那樣地藍，飄散的雲朵，是最純正的白色，可我和青山的前路一片灰暗。
三寶這話一出，我就知道這一切是誰做的，畢竟他是真的不想讓我走。
顧遠道。
顧府的大少爺。
第二次和他見面，那時老夫人身邊奉茶的丫鬟春華肚子疼，恰好遇到我在旁邊掃地，急切地把茶放到我手裡。
「綿綿，好妹妹，我肚子疼得厲害，你去幫我走一趟吧。」
我端著茶水走進去的時候，老夫人正和顧遠道說娶妻之事。
老夫人臉色不好，頭疼地看著顧遠道：「你這個不喜歡，那個也不喜歡，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我剛進去，還沒來得及說話，顧遠道似笑非笑地指著我：
「喜歡她這樣子的。
「不如老夫人把她送給我做妾吧。」
我慌亂跪在地上，由於太心急，手裡的茶水被我打翻。
「老夫人，奴婢身份低微，配不上大少爺。」
老夫人看了看我，語氣冷漠：「看眉眼是個美人坯子，可這身份是有些不配。」
顧遠道無所謂說：「沒事，您不是問孫兒喜歡什麼樣的嗎？就綿綿這樣的。」
「綿綿……是個好名字。」
不知為何，老夫人聲音越發冰冷，可還是說道：「既然你喜歡，那就帶回去吧。」
沒人問我的意見，我有些絕望，可想到青山，心裡又升起了勇氣。
「老夫人，大少爺，奴婢不願意做妾。」
老夫人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拒絕，臉色難看：「怎麼？你還想做正妻？」
我微微低頭，自然也沒看到顧遠道也變了臉色。
「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
「老夫人，奴婢是活契，還有三月就到了日期，奴婢已有意中人。」
老夫人臉色帶著怒意，還不等老夫人說什麼，顧遠道微微一笑：
「既然綿綿有了心悅之人，那少爺也不好強迫你。
「那就祝你得償所願吧。」
我有些驚喜，卻狠狠地松了口氣，道了謝，老夫人擺擺手讓我下去。
4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顧遠道對我起了 心思。用他的話來說是一見鍾情，可我覺得不過是見色起意，因我不像別的女子那般馴服？才讓他對我起了非得到不可的心思？
我回到顧府的時候，秋蟬早在門外等著，見我回來，白眼一翻，繡帕一甩就走了進去。
「快點吧，還真當自己是少奶奶了。」
我沒有理會，此時心裡腦裡都是青山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畫面。
顧遠道見我回來，輕輕挑眉一笑，眼角的朱紅淚痣顯得邪魅。我隻覺得自己以前是個傻子，居然會覺得他是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