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一副為我著想的樣子，悄悄把我往門外拉。
「寬子，你看弟媳婦這年紀，讓你們再生一個也不現實，這不是要人命呢麼？」
我連連點頭，「還是二哥你是明白人。」
二哥笑得一臉溫和，「咱們親兄弟我還能不替你想辦法。」
「是這，你侄子現在上的村小，你也知道條件不行，這不是耽誤孩子麼？」
他的意思是把侄子弄到我戶口底下，然後讓趙梅給孩子找個學校。
我估計他昨晚研究了一晚上地圖。
「我本來還覺得 XX 小學就挺好，這弟妹的房子剛好在實驗小學學區呢，這可比 XX 小學強多了。」
他完全不是同我商量的意思，已經開始往下安排了。
「把你侄子轉進去，你們不兩套房麼？我們也不說讓你們倆耽誤時間照顧孩子，我和你嫂子搬過去。」
「一來幫你們看房子，二來就近照顧孩子，你跟弟妹說說，年後趕緊把這事定下來。」
我差點就笑得彎到地上去了，照我二哥這安排，我不光得娶的是個富婆，還得是個教育局長。
13
二嫂已經拉著趙梅天南海北地扯遠了。
我爸終於咳嗽著起床了，進來黑著臉往餐桌旁一坐。
妙妙已經躲開侄女，一路進廚房，踩著板凳從鍋裡端了飯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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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的表情有點動容，話也明顯軟了下來。
「過年小心摔了碗，碎了得挨揍。」
妙妙笑著爬上我爸的膝蓋，"爺爺，碎碎平安，我們老師說的。"
我爸也沒把人丟下去，埋頭吃飯，一隻手卻是怕她摔了，懸在空中招呼著。
這邊我壓根沒應承，可看我沒拒絕二哥已經得意洋洋地進去了。
夫妻二人估計使了眼色，以為這事就算拍板了。
畢竟平時我很少拒絕家裡人的過分要求，這讓他們在我面前格外理直氣壯。
很快到了張羅午飯的時間，趙梅趁機推脫掉二嫂的攀談。
「到該做飯的時候了，舅媽說了新媳婦可不能偷懶，得好好表現。」
二嫂正忙著跟趙梅攀交情呢，加上一直被我媽和舅媽催生早就心生怨懟。
這下子正好抓住機會，一把拉住趙梅，語氣陰陽怪氣地看著我媽。
「這啥時候立的規矩啊，我怎麼不知道呢？回頭問問大嫂，該不會是舅媽想一出是一出吧？」
「要我說啊，你就別搭理舅媽，她自己家日子過得狗屎一樣，天天往別人家鑽。」
我媽皺了皺眉頭，開了口，聲音不大。
「老二你也別嘴上沒個把門的，背後怎麼能編排長輩呢？」
這下徹底點燃了二嫂的怒火。
「媽，你是眼裡就我舅媽一門親戚是不？她上次來說得是人話麼？我月子都沒出呢，她說我生個丫頭不如不生。」
「就她能耐生了一窩兒子，現在還不是一家子躺炕上靠女兒養活。」
14
平時我二嫂是絕對不敢這麼跟我媽嗆聲的。
她娘家條件一般，當初問我二哥要了不少彩禮。
但是這幾年我哥一直住在丈母娘娘家，她漸漸腰杆子挺直了，對我媽也不再一味忍讓。
尤其對愛挑事的舅媽更是不客氣。
二嫂繼續說，「你以為舅媽盼著咱們家好呢？我剛一路過來都是說咱們家闲話的，拿屁股想也知道話是誰出去瞎傳的。」
二哥也在一旁幫腔，「媽，你以後還是離舅媽一家遠點。」
我已經悄悄把他們的算盤告訴趙梅了，她笑得前仰後合。
說來也怪，明明是把我家裡的一番醜態呈現給她一個外人看，可不知怎的這趟我卻覺得我倆才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
到了晚上，趙梅真的張羅著去做年夜飯。
二嫂撸起袖子，還拉著二哥一起進去幫忙，硬生生把她給撵了出來。
等到快開飯的時候，大哥和大嫂空著手來了。
這也是我家一向的保留節目，不到飯不熟，我大哥一家是不會露面的。
不過這次可能有好戲看，因為我頭一天剛給哥哥發了消息。
「過年我給咱媽了五千，讓她置辦年貨，你要實在急用不然問問咱媽。」
我無意於挑起家庭矛盾，但自從兩個哥哥結婚後，確實比我討我媽的歡心。
那既然這樣，我不想當風暴眼，就隻好轉移矛盾了。
果然我大哥一來就撵著我媽屁股後頭寸步不離，我媽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一桌子飯菜是二哥二嫂張羅出來的，還喜氣洋洋的，不住地衝著趙梅賣好。
「可不知道弟妹喜歡啥，照著我們這過年的講究隨便弄弄，你吃不習慣可得說。」
倆人倒是衝著比我們爸媽年紀還大的趙梅一口一個弟妹叫得格外順口。
大嫂在一旁不吭聲，後來大概是太好奇了，把我拉到一邊問問。
「你二嫂和趙梅認識啊？」
「不認識啊。」
我把他們那點小九九說了個一清二楚，果然大嫂頓時咬了咬牙。
我看著被二哥二嫂拱成座上賓的趙梅，她估計也沒想到一下子就成了家裡的香饽饽。
15
難為舅媽大過年吃了年夜飯，不在自己家看春晚，硬是跑來我家湊熱鬧。
進門就問大嫂，「怎麼樣啊，你們家老三這媳婦可真有本事呢。」
尤其看了一桌子的飯菜，更是眉眼往天上飛。
大嫂沒吭聲，自顧自地夾菜，在一旁生悶氣。
倒是二嫂冷哼了一聲，「誰比得上舅媽有本事，跑別人家立規矩。」
舅媽頓時拉下臉，「這話說的，你婆婆臉皮薄，我這也是為了不讓人看不起你們家。」
「真好笑啊，誰看不起誰啊，你家一屋子好吃懶做的不怕讓人戳脊梁骨。」
二哥不客氣地懟回去，我媽氣得揚起手頓時要給他一巴掌。
我爸卻是啪地一拍筷子，「大過年的，這是幹什麼？」
平時他就煩透了我舅媽的一張嘴，這時候索性話也說得不太圓滿。
「誰家年三十還串門子？你給我家媳婦立規矩，你自己的規矩都喂狗肚子了啊。」
舅媽氣得瞪圓了眼，一隻手伸出來晃了又晃，「你們這一家子真的是……」
趙梅這時候笑眯眯地站起身來，「舅媽這時候跑過來，是不是在自己家上不了桌啊。」
「要說添雙筷子的事，少不了舅媽這一口，可年夜飯怎麼著也不能招待外人，你說是不是舅媽？」
舅媽這下子徹底氣蔫，轉頭就往外走，邊走邊罵，可是罵聲全被淹沒在外頭的鞭炮聲中了。
少了仗勢的，我媽的氣勢也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隻悶悶地坐著不吭聲。
一旁的大哥還在低聲不停地給我媽說著什麼，直說得我媽的眉頭緊皺，氣得也放下了筷子。
「知道孝順你丈母娘呢，回家就空空手，我欠你的啊。」
話音一落，大嫂和二嫂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16
大哥沒討著便宜，氣得直接站起身拉著大嫂就往外走。
不過我知道都是小把戲，頂多到初一，我媽就得服軟，兜裡的錢還得給他。
至於二哥，我語焉不詳地告訴他，學校的事得回去好好聯系一下，可不是個容易的事。
二哥忙不迭地點頭，還不忘提醒我，「房子可別忘了啊，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那幾天二嫂可沒忘了三不五時地上門來給趙梅撐腰，我以前都不知道她戰鬥力爆表。
上門奚落趙梅的那幾個嬸子，現在都怕了我二嫂。
聽說她抓一把瓜子上門就逮住各家那點齷齪事往死了編排，誰家寡婦外頭黏糊男人，誰家兒子偷雞摸狗，她說得七分假三分真。
當然也沒忘了那幾個催生的。
二嫂手叉腰告訴人家，「我弟妹有房有車的，願意把我家兒子帶城裡吃香的喝辣的，你們誰家有這個條件？」
不過她話太密，很快就讓大嫂的娘家也聽說了。
妯娌之間的嫌隙本來就不少，這下徹底不怎麼來往了。
大嫂抽抽噎噎地跟大哥哭訴，大哥又來找我。
這次不是為了錢，說來說去就是，「我和你二哥一樣，都是生的姑娘，也都想要二胎，他家的能去城裡上學，我家的為啥不也帶去？」
整得跟我回去大手一揮, 就能把十來八個孩子都安排進高級小學似的。
這事要論狠，還是得趙梅。
她在我們要離家的前一天, 給我爸媽分別敬了杯酒。
「我知道我不符合你們對寬子媳婦的要求, 年紀大又帶著個孩子, 可是我倆這日子也是奔著好去的。」
「城裡的兩套房子我本來就想好了，一套我們自己住, 另一套賣了給你們換一套大點的，以後把你們接城裡慢慢享福。」
畫大餅這事, 我原本以為我爸媽吃了一輩子鹽, 應該不容易輕信。
結果先動心的竟然是我爸，他把酒一飲而盡，喃喃地說，「我們就倆老頭老太太的, 也不用多大的房子。」
我忙又在一旁添磚加瓦, 「我們看好的周圍有最好的醫院，也有公園, 你們將來去哪兒都方便, 怎麼也比待在這強得多。」
我媽整個正月已經被大哥寒了心, 聽說昨天趁我媽睡著, 我哥直接讓大侄子從我媽枕頭底下把錢拿走了。
這會聽我們這麼說, 我媽擦了擦眼淚，嘆口氣，「你們回去好好的, 啥時候安排好了，給我們來個信兒就成。」
這……看來城裡的大房子、享清福，可比催著我結婚生孩子有意思多了。
17
等回去以後, 我就重新投入到了正常的工作當中。
趙梅的售後工作做得很細致和到位，隔三岔五給我爸媽打個電話。
我媽大嗓門，60 秒之後又是幾個 60 秒。
「當不」二哥一家已經躍躍欲試地要來投奔我了，不止一次提過要在這邊找個工作的事。
可是我現在有完美的理由拒絕他。
「不行啊, 我們另一套房掛售了，已經答應要給咱爸咱媽買一套大房子。」
二哥隻好回去跟我爸扯東扯西，聽說溝通很不順暢，已經好幾次被我爸拿掃把趕出了家門。
為了那五千塊錢, 我大哥徹底被我媽恨上了，以前不覺得，現在不有我和趙梅做襯託嗎？
我媽對大哥一家嫌棄得不行，一分錢也不願意給，一張口就是你看看老三媳婦……
舅媽被二嫂在村裡編排得抬不起頭來，已經很久沒來過我家了。
聽說她現在動不動就站在村口指桑罵槐, 撵著家裡的幾個男人出去找活兒幹, 因為城裡的女兒談了對象, 已經明確地告訴她，受夠了她的偏心眼子，結了婚就不會再回娘家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我爸, 隔三差五打電話，狀似無意地問我，「妙妙放假你們要回來不？」
他可不好意思問我大房子買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打定主意, 半年後他們再問，我就告訴他們已經過不下去離婚了。
不是嫌棄人家年紀大麼？
不是嫌棄有個拖油瓶麼？
不是恨不得要給人家下馬威立家規麼？
當初的每一句，將來都是我最好的託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