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反而松了一口氣。
方書倦抱著我，任我將頭靠在她肩膀上。
「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6.
方書倦說到做到。
在我提出不想繼續在國內讀書後，他也很快辦好了手續陪我出國。
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父母極力反對，根本不許我離開。
我們家的條件完全供得起我留學，為什麼就是不答應我，甚至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我想不明白，但方書倦給了我一筆錢，他要供我讀書。
我們兩個人就像是被棒打的鴛鴦，悄悄從家裡逃出來去機場。
背著父母準備踏上異國的土地。
可是很奇怪，飛機落地之時，我看到的不是異國，而是……另一個江城，另一個我居住的地方。
一切就像是鏡像翻轉，其他和江市沒有任何區別。
可機票上的目的地，分明寫的是紐約啊。
巨大的恐懼襲上心頭，我以為是什麼靈異事件。
方書倦卻遞給我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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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本書吧。」
這是個單薄的故事，隻是貴族校園之中，貧窮灰姑娘和四個家境優越的富豪之子的愛情故事，而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之中，當然要有一個從中作梗的惡毒女配。
那個女配恰好就叫。
溫釉沅。
仗著自己和男二青梅竹馬的情感和婚約，處處和女主作對，霸凌女主。
為了保護女主，男二不得已和溫釉沅結婚，卻在多年以後報復溫釉沅，整垮整個溫家，讓溫釉沅在一場空難中慘死。
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原本我的人生。
隻是這個故事中，沒有一個叫方書倦的人。
抬起頭，身旁的青年把外套套在我身上。
「溫釉沅，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7
難怪我有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難怪我隻要拒絕寧遠橋就會心絞痛。
這一切都隻因為，我和寧遠橋是故事中蓋棺論定的怨偶，我離開寧遠橋，就會永遠偏離故事的結局。
我注定了要走向慘淡的下場，注定要毀滅。
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一場又一場的輪回。
而這一切的突破口，就是方書倦。
他是羊群中的黑山羊，打碎了虛假的和諧，強勢帶著我找到楚門的世界中，走出攝影棚的大門。
這個鏡像的江城後才是真實的世界。
方書倦帶我一步步走向機場大門，那裡像是有一束白光。
周圍人的面孔從模糊變得清晰。
就在我打算踏出走出機場大門的瞬間，熟悉的心絞痛再次襲來。
腦子裡不斷回蕩一個聲音。
『回去，馬上回去。』
『寧遠橋現在愛上你了。』
『你不會死。』
我緩緩回過頭，似乎隻要回頭，一切就會改變。
隻要回頭，我就會走向小時候夢想的那個結局。
隻要回頭……
手心微微發燙。
方書倦在門口叫我的名字，朝我伸出手來。
「來，我帶你去看真實。」
是了，真實。
無論腦內的聲音怎麼說，都是虛假的。
都是被人操控的人生。
隻有真實的人生，才是屬於我的。
我一頁頁把那本薄薄的書撕成碎片，忍著劇痛踏出最後的一道門。
心髒如同炸裂開來，劇痛在胸腔中蔓延。
我以為我要死了。
直到摔進方書倦懷中。
他替我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我睜開眼，他的身後是真實的紐約，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匆匆走過。
而我身後，中文招牌就像是一道歡迎，在空中漸漸飄散。
我真的來到真實世界了。
8.
作為書中的配角，我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在紐約無疑是個黑戶。
我可不想去法拉盛刷盤子。
方書倦笑我胡思亂想，他遞給我一沓證件，那是陌生的名字。
溫暖。
「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故事裡的惡毒女配溫釉沅了，隻是溫暖。」
「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我激動不已，就在機場吻上方書倦的唇。
他真的帶我逃出既定的命運了。
和他一起，我們當天回了國，也去了江城。
不是故事裡那個，貴族學院所在的江城。
而是真實的江城。
叫我意外的是，兩個世界仿佛融合了，隻是再沒有那個所謂的貴族學校，也沒有貴族學校的四大家族。
一切都變得普通又平凡。
而我溫暖，似乎也和故事裡的溫釉沅逐漸融合。
半山別墅的位置變成了一個普通的高檔小區。
甚至寧遠橋在父母口中，也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前男友。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裡，一切像是被冥冥之中的一股力量補完了。
方書倦說，這是正常的。
他進入書中的世界，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庭。
我忍不住問他：「那你怎麼會找上我？」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就是這本書的作者，你是我筆下的人物。」
他像是被揭開黑歷史，一米九的個子蹲在地上蜷成一團。
「你是我十八歲時創作的女主角，是我最淺薄無知想象中最充滿惡意的一面，終究是我對不住你。」
「所以當我能進入這個世界時，我就想救你，彌補當年我的錯誤。」
「可我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發現一切都沒有我想象得那麼簡單，也許在書中隻是短短的幾個字，可對你們來說卻是切實發生的事情，也是真正在你身上產生的痛苦。」
「我一直都在注視你，看著你從陽光開朗一點點變得陰沉憂鬱，所以，我想帶走你，不想你走向那個既定結局。」
說這話時，方書倦捂著半張臉蹲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有點像小狗。
有那麼一瞬，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心中也有，啊，原來你不是真心喜歡我，隻是為了彌補錯誤，你感情不純粹的想法。
可也隻是一瞬間。
我不是小孩子了。
這樣的想法太幼稚。
隻要方書倦心中有我，願意拯救我，願意為我用心，這就夠了。
我蹲下身揉了揉他的頭 ，把他一頭順滑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像是一叢雜草。
「你害我和別人綁定，心裡那麼難受，我可要好好懲罰你。」
他有些局促看著我，說話都帶了顫音：「什麼懲罰？」
「背我回家，給我買個冰淇淋，我要薄荷巧克力的。」
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多雲轉晴，背起我一路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我和他就像是千千萬萬個普通情侶中的一個，沒有所謂的愛恨情仇，沒有爭搶糾葛，就是平平淡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
也無驚無險走入婚姻的殿堂。
萬萬沒想到，婚禮當天出了意外。
9.
方書倦花了七年時間得到我父母的認可。
我和他一起讀書，一起成長，他去互聯網創業，我開了一家畫廊。
生活就那麼平淡如水，感情也是細水長流，不出意外走到結婚這一步。
萬萬沒想到，就在婚禮當天，我在教堂中還沒來得及說出我願意三個字。
還沒來得及讓方書倦為我戴上戒指。
教堂大門被人粗暴踹開。
來者讓我頗感意外。
是寧遠橋。
這麼多年, 我幾乎快忘了他的名字。
他跑得氣喘籲籲，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我, 沒有任何情緒鋪墊，突然走上前拉起我的手把我往外拉。
「小沅子, 不是這樣的，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怎麼能嫁給別人, 你跟我走。」
我自然不會跟他走，甩開手腕上的桎梏後像是兔子一樣躲到方書倦的身後。
「你誰呀, 我不認識你。」
寧遠橋的臉色就那麼瞬間灰敗下去。
「你不認識我？」
「你怎麼能不認識我！我找了你整整七年！」
說著說著, 他情緒激動起來。
「你突然就消失了, 一覺醒來什麼都變了，他們都說你不存在, 隻有我還記得你，我找了你那麼久……」
說到最後, 寧遠橋甚至都帶了哭腔。
「明明我們才是一對, 你是我的未婚妻。」
我看裝不認識裝不下去了，幹脆和他說開。
「那隻是故事裡的設定，寧遠橋，我現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書裡冷冰冰的那三個字。」
「你知道了？」
我點點頭，和身旁的方書倦十指相扣：「我和他一起走出來，自然知道一切。」
寧遠橋如同找到救命稻草，眼神發亮。
隻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夢。
「-真」說實話, 我有一點點心軟。
如果七年前我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原諒他。
可七年過去了, 我變了很多。
「寧遠橋，你的不得已, 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傷害一旦產生，傷痕永遠都會存在，就算愈合, 也會永遠留下一條疤痕。」
「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原諒你，寧遠橋，我們已經過去了，往前看吧,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一點也不。」
他還想說什麼，方書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走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後，他暴跳如雷當朝要和方書倦動手，被教堂的警衛人員拖了出去。
從那天起,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又過了幾年，在我去民政局給孩子上戶口那天，我碰到了寧家伯父伯母。
他們是來注銷戶口的。
寧遠橋死了，死於飛機失事。
我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 心裡悄悄說了句一路走好，把身邊方書倦的手握得更緊。
寧遠橋走向那個結局，但我走出來了。
真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