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時的她也是這麼想的。
現在，需要蔣清清照顧，需要蔣清清放棄學業，需要她退而又退。
這樣的自己，她不願意讓陳可秀知道。
這些年蔣清清一直和陳可秀聯系，指不定把家裡的情況都告訴她了。
想到陳可秀也許會在背地裡嘲笑，會說：“看啊，當初王恨美那些都是裝的，實際上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隻要想到這點，蔣嫂子就難受的想死。
她衝蔣清清發了脾氣，“寫信給她幹什麼？是我對你不好，要讓她來聲討我嗎？”
這個態度嚇到了蔣清清。
這兩年蔣嫂子因為各種事情，脾氣大不如以前，但是這麼生氣憤怒，基本上就沒有過。
加上蔣清清做事情自覺，也不是那種呆頭呆腦會惹人生氣的，家裡磕磕絆絆的過，倒是沒有烏煙瘴氣。
見她發了脾氣，蔣清清也不敢往外走了，小心翼翼的解釋，“媽，我沒有。邵嬸嬸也不是那種人，我們寫信，隻是聊聊。她懂得很多，我也受益匪淺。”
事實就是這樣的。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就算是家裡鬧翻天，蔣清清也不會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別人。
更何況，家裡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忙碌一點，小吵小鬧的都是人之常情，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和陳可秀通信，兩人之間說的家長裡短，根本就不是家裡的那些事兒。
就是分享一點覺得有趣的事，又或者是討論別的事情，訴苦是從來沒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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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來。”
蔣嫂子不信她的話，冷著臉伸出手，讓她把信拿交出來。
蔣清清有些無奈，捏緊了信紙的邊緣，遲遲不敢給出去。
之前沒有說過這些事，通信的事情也沒被發現。
偏偏今天……為了借錢，把原委都說了出來。
真是太要命了。
她不肯給，蔣嫂子的火氣更大，“我讓你拿過來！”
“媽……我、我……”
“你什麼你？”
蔣嫂子說著，就站了起來。
因為起的太猛，覺得身體真不舒服，聲音更大了點，“你是非要氣死我才行嗎？我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拿不拿信給我看。”
蔣清清真怕她氣出個好歹，咬了咬牙，把信交給她，還不停的安撫，“媽，你別生氣了，小心肚子裡的孩子。”
蔣嫂子沒說話，把信打開看了一眼，隻覺得眼前發昏。
最不喜歡的事情，居然真的被蔣清清做了，把一切都告訴了陳可秀！
惡狠狠的把信摔在蔣清清臉上，“你不是說你沒說嗎？那你這是在幹什麼！借錢買書，這是想告訴別人我不讓你讀書嗎？”
蔣清清被打的一愣，心裡的怨氣也爆發了。
“媽，我知道你手裡有錢，但是我和別人都是說家裡沒錢，也說不能讀書是不得以而為之。你可以不給我錢，總不能攔著我自己掙前途吧？”
“你要什麼前途？我什麼時候虧待你了。”
蔣清清盯著她，好半晌才心灰意冷的說道，“你變了，你以前告訴我，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才有出息。”
蔣嫂子語塞。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能一樣嗎？
以前沒有親生的孩子，隻能把蔣清清當做親生的，而她又是一個女兒，在大家的眼裡，自己就隻有這麼一個女兒。
隻有她有出息了，才能抵擋住那些闲言碎語。
可是現在又不一樣。
還有兩個小的孩子呢。
當然得顧著兩個小的。
“清清，你就不能懂點事嗎？你說我還有錢，那我現在問你，你弟弟長大不花錢嗎？還有肚子裡的這個，人家都說我現在年齡比較大，身體又不太好，到時候生孩子最起碼得去省城的醫院，這才安全，難道這些不是錢嗎？”
“你都這麼大了，就不會替我考慮考慮，能不能別隻顧著自己。”
“我顧著自己……”
蔣清清笑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哽咽和無盡的蒼涼。
“都是你的女兒，自從弟弟出生後，你有沒有正眼看過我？我……”
她忍不住抽泣了下，“我什麼時候沒顧著人呢，我希望大家都好，我努力的討好所有人。為什麼你還是對我那麼大的意見。”
“以前你說你不會重男輕女，男孩子跟女孩子都一樣，為什麼有了弟弟之後就變了呢？”
第699章 就當沒做過我的女兒
蔣嫂子被她拿之前說過的話質問，氣的發抖。
這些話的確是她說的。
可是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因為她隻有一個女兒。
而現在有兒子了，兒子還是親生的，怎麼可能不厚此薄彼。
這種話，她是不好說的。
她沒想過告訴蔣清清，她隻是養女。
蔣清清繼續說道，“媽，你為什麼不信我。就算我是個女孩子，我也可以有出息，我會給你爭光，會給你養老。會全心全意的對這個家。”
聽著她哭著質問，蔣嫂子又惱怒又覺得羞愧，瞪大了眼睛，“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別讓我丟人就行。”
蔣清清還是頭一次被人說丟人。
從小到大，她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在別人嘴裡，除了不是男孩，哪裡都好。
現在被蔣嫂子罵丟人，情緒有點繃不住，加上她隻是懂事，不是逆來順受的孩子，立刻就爆發了。
“我怎麼讓你丟人了，你不願意給我買書，我就找別人借錢，而且離的那麼遠，也沒有別人會知道，這也不行嗎？”
“不行！”
蔣嫂子冷冷的說道，“我們家還沒有到需要借錢的地步，你要是敢開這個口，那你就別做我的女兒了，你自己選。”
蔣清清眼裡都是不可置信。
不過是借個錢而已。
怎麼會這樣呢。
不對，這不亞於如果要繼續讀書，就得和家裡斷絕關系。
這個家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蔣清清不知道，實在是悲痛難忍，“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蔣嫂子硬著心腸，淡漠的說道。
難道要告訴她，自己以前在陳可秀的面前，其實是有優越感的。
後來鬧翻了，也依舊覺得自己過得比陳可秀好。
而蔣清清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告訴陳可秀，自己現在變得多壞。
她不願意接受別人用有色的目光看她，也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蔣清清，我現在就告訴你，如果你一定要問陳可秀借錢，就當這輩子沒做過我的女兒。咱們以後也別來往了。”
“更不要問我為什麼，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你就自己做一個選擇吧。”
蔣清清哭得撕心裂肺，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要做這個選擇？
如果不問人借錢，老媽也不肯給錢，再也不讀書了，未來是一片黑暗。
那些人生理想，豪言壯語，都好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她哭得不能自已，蔣嫂子也有些許難過和心軟，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那也是無法割舍的親情。
就算是偏心兒子，還有肚子裡親生的孩子，也不可能真的對蔣清清一點感情都沒有。
她閉了閉眼，剛想著，還是松口讓她去買書好了。
突然就看到蔣愛民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撥浪鼓，衣服似乎短了半截。
心腸又硬了起來。
雖然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小孩子長得快，沒有必要經常做衣服。
可是她總覺得，孩子來的這麼晚，未來的事情又不好說，應該給親生孩子更好的。
所以在吃穿上面，蔣嫂子的習慣還是和以前一樣，學不會省吃儉用。
手裡的錢不算多，所以在花錢的時候學會了衡量。
就如同現在，跟蔣清清的感情天平，抵不過兩個親生的孩子。
所以就沒再說話，隻是扭開頭，靜靜的看著蔣清清哭。
蔣清清哭累了，就站起來，揉著麻了點腿，走到桌邊，把要寄出的信拿出起來，塞到灶火裡。
她的聲音嘶啞，“我聽你的，不去借錢也不讓你為難，現在可以了嗎？”
在她的眼裡，終究還是親情更重要一些。
至於理想和波瀾壯闊的思想，就隨風飄散在這個秋天吧，反正秋風夠大，能夠刮走一切。
蔣清清回到屋裡，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床單上的花紋，仔仔細細的。
直到眼睛發酸，這才狠狠的揉了揉。
就這樣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不認命也得認命。
蔣嫂子看著她屋子門口的門簾微晃，心神有些蕩漾，也反思了片刻，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讀書這種事情，肯定是重要的。
杜絕她讀書的心思，蔣嫂子心頭也難受，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很大的錯事。
可想到未來的事情，還有各種焦慮，覺得心煩意亂，就不肯再想這些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