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做好了蔣嫂子會到來的心理準備。
但是偶爾也有期盼，養母以前對她也是挺好的，或許這次她辭去了老師的工作，孑然一身離開，想著也許能夠喚起她的愧疚。
說不準就算知道她在這裡，也不會追過來。
終究還是失望了。
她還是像別的女孩子一樣，哪怕都快奔三了，也擺脫不了這個家庭，擺脫不了被胡攪蠻纏的命運。
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她呢。
蔣清清眉眼低垂，神色裡含著幾分譏諷，卻沒有開口說話，等著蔣嫂子說明來意。
所以表現出漠然的態度，她其實希望，媽媽說，隻是過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而不是別有用心。
她在想，如果她隻是放心不下，對自己有著幾分情分，過往的那些事情都可以不計較的。
大家就還是一家人。
可是她終歸要失望的。
蔣嫂子一句寒暄都沒有，開口就是指責，“你這個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工作穩當也體面，怎麼還辭了跑到這邊來？要不是聽人說了，我還以為你怎麼了。”
第988章 也是她的福氣
蔣清清一句話沒有，蔣嫂子滔滔不絕。
“當老師多好呀，工作那麼體面，就這是以後嫁人，也能找到差不多體制內的，這輩子也算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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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嫂子說著，打量了一眼廠房的辦公樓，“這裡雖然大，聽起來當什麼小說編輯的工作挺有深度的，不過很偏僻，鳥不拉屎的，應該也不是鐵飯碗。你的年齡也不小了，就算相親也要被人挑三揀四的。”
她嘆了口氣，去拉蔣清清，“要不就跟我回去吧，你們原來的學校那邊對你的贊譽還挺高的，要是重新回去的話，再找找關系，應該問題不大的。”
她是真的後悔的，後悔說了那些不好聽的話，讓蔣清清在學校裡丟了面子，一怒之下辭職離開。
就不說蔣清清能夠離家近，幫扶著家裡，有一個當老師的女兒，面子上還是有點光的，不說是吹噓的資本吧，總之也能讓人高看幾分。
她希望蔣清清能夠回去工作，所以借錢不是目的，說了這麼多，也沒提出來。
那邊的事，她都澄清了，有返聘的可能的。
但是她沒好意思說出來，語氣也格外強勢。
蔣清清不輕不重的拿開她的手，語氣冷淡，“我就不回去了，在這邊工作挺高興的。你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還是工作的時間，我沒空聽你繞彎子。”
她已經不是十三歲了，也不是那個十五六七歲的小姑娘，大人隨便說幾句話就能哄得住。
她有自己的思考量，也知道什麼是開心，什麼是高興，不太想做那個給弟弟付出一切的工具人了。
所以才知道蔣嫂子偏心，沒把她當女兒之後，根本就不想聽她的話，也不會順著她的意思。
蔣嫂子覺得已經哄著她了，卻沒得到良好的情緒反饋，脾氣上來了。
可有陳可秀在身邊，蔣嫂子也不好直接發脾氣，她尷尬地笑笑，“你看，清清現在就是這樣的，你還能看出她是當初那個乖巧的女孩子嗎？”
“是冷漠多了。”陳可秀點點頭。
蔣清清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眼熟，但是一時間真的想不起來這是誰，還以為是老家的哪位嬸子。
她剛想皺眉，就見陳可秀拉住她的手，沒來得及把手抽出來，就聽她說道，“清清，不記得我了嗎？”
蔣清清盯著她看了又看，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是……邵嬸嬸？”
“答對了，有獎勵。剛到這邊，還沒吃午飯，請你吃個午飯吧。”
陳可秀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頭，“也不知道這邊有什麼好吃的，你帶我去吧，有什麼事情吃了飯再說。”
蔣清清眼眶紅了紅，神色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又點點頭，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最喜歡的嬸嬸，跟這會她有些討厭的媽媽站在一起。
也是來勸她為家裡奉獻的嗎？
可是邵嬸嬸說過的，人要為自己活才好。
所以歲月變遷，她也變了嗎？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原本故人重逢，她有很多話，想要跟陳可秀說的。
想和她說，當初她幫忙找的工作，她沒有繼續幹下去，後來自己去讀了師範，又在中學教書。
這些年過得不太好，輾轉來到了這邊。
可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陳可秀還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會不會仍然覺得她是那個懂事的孩子。
當懂事的孩子當了許多年，已經夠了，不想繼續懂事下去了。
這邊發展的比較慢，相比較於京城或者是比較熱鬧的南方城市，這邊的發展幾乎沒有。
街上的個體戶都還不算多，來往依舊是自行車，有些冷清感。
蔣清清帶著兩人去了一家燉菜館子，點了菜，就安安靜靜的坐著。
眼神沒有離開過三寸之內的桌面，她在想，如果陳可秀也勸她回家，那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逃離出了那個讓人窒息的家。
為什麼又要找上門來。
蔣嫂子見她不說話，就和陳可秀說道，“這孩子，長大以後脾氣古怪的很，就愛板著個臉，小陳你可別見外啊。”
陳可秀皺了皺眉，“我有什麼好見外的，又沒什麼高興的事，誰能天天笑。”
那麼懂事乖巧的孩子，看到她就是苦大仇深的樣子，還不知道反省反省，一個勁的貶低，真夠讓人心煩的。
蔣清清聽她這麼說，這才抬起眸子，問道，“邵嬸嬸，你怎麼跟我媽一起來？”
她很確定，兩人這些年都沒有聯系，甚至都不讓她聯系。
老媽之前最喜歡邵嬸嬸，後來一件事沒有順她的心，最厭惡的人就變成了她。
今天能夠出現在一起，她也覺得很奇怪。
陳可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蔣嫂子截了話頭，“你邵嬸嬸愛寫小說，這些年日子過得好了，估計又要重新撿起來，應該是來找你們出版社投稿的，你呢，給她看一看，要是差不多呢，就開個後門，幫她一把。”
蔣清清愣了愣，對啊，她怎麼忘記了，邵嬸嬸是喜歡這些的。
還有，她一直都在寫啊。
這些年還真忘了這件事，邵嬸嬸在十幾年前，就靠寫小說補貼家用的。
正好，雖然說在田野出版社上班幾個月了，不過這個出版社的底子比較薄弱，作者的質量也不是特別高。
尤其是這幾年小說復興，很多人都想要吃這一碗飯，不管寫成什麼樣的都會來投稿，給篩選的工作增加了難度。
她手底下也還沒有穩定的作者，要是邵嬸嬸想重新復出，她也可以請田總編看看稿子的。
能改的改一改，修一修，怎麼也要幫一把。
她來了興趣，“邵嬸嬸，你新書寫的什麼類型啊？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看看，雖然我沒有寫過，不過我也能品得出好看還是不好看，我們主編也誇我是有市場風向判斷的。”
沒有過這方面的工作經驗，能夠應聘上，就是因為能看完一本小說，說得出一三三來，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和眼光。
再加上田野出版社是一個年輕的出版社，用人不拘一格，這才能破格錄取。
她也可以幫陳可秀看看的。
陳可秀想拒絕，蔣嫂子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別不好意思，有自己人在，怎麼也好辦事。清清是你看著長大的，用得到也是她的福氣。”
蔣清清皺眉，有些無奈，也有點氣憤。
第989章 何必裝窮呢
啥叫她的福氣？
能不能把她當人？
經常把她當做工具用，一會兒做人情，一會兒炫耀的，現在還是這樣。
不過對象是陳可秀，她就不計較了，附和著點點頭，“嬸嬸，你別客氣，我給你看看。”
這麼熱情的模樣，讓陳可秀啼笑皆非，蔣嫂子也真是能腦補，這倒是讓她不好解釋。
她含糊其辭，“目前還沒有想好寫什麼題材，到時候寫了再讓你把把關。”
最近沒打算開書，就打算去各個地方走走，誰知道會遇到蔣嫂子，還遇到了蔣清清。
世界果然是圓的，兜兜轉轉，想見的，不想見的，終歸都會見到。
聽她說還沒有想好，蔣清清也不強求，點頭說道，“行，到時候你拿來給我看看。嬸嬸現在住哪兒？”
“在京城。”
“哦，現在是沒有工作嗎？還是……”
陳可秀點點頭，“一直都沒有去找工作，這不是如意和安安都長大了嘛，所以出來走走，要是一直挨著兩人，我很難放手啊。就怕以後這兩孩子都要結婚了，我還撒不開手，提前讓自己適應適應。”
這話是真的，以前看到婆媳關系很差的時候，她都心想，以後不管兒子還是女兒，無論是否婚嫁，她都不會去插手管。
隻要把兒女培養好，長大了之後，責任和義務就算是盡到了，絕不管以後的事情。
隨著孩子越來越大，才發現，在這家裡不隻是責任和義務，還有情感。
見不得孩子吃一點虧受到一點點的傷害，總是想要把最好的給孩子，多離開一步都覺得焦慮。
她覺得，再繼續這樣下去，死活都丟不開手，以後恐怕是那種控制欲很強的婆婆或者丈母娘。
趁現在還有點理智，孩子也懂事聽話，慢慢的撒開一些手，拉開點距離，以後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瞎摻和孩子的事情。
蔣清清聽得笑起來，“如意和安安聽了怕是要難過，哪有為了以後做準備，現在就離開的。”
“可不就是嘛。”蔣嫂子接話道，“我們這些當媽的，不管孩子是8歲還是80歲，都是要操心的，哪有孩子長大了就不管的道理。”
她說著，語氣也有點酸溜溜的，“不過小陳你命好，衛國現在應該走的不錯，不管怎麼著，生活也算是安穩了。你現在就能出來走走，沒什麼後顧之憂，不像我，現在還琢磨著找份工作呢。”
從家屬院退出來，婦聯的工作肯定也不能幹了，不過因為有工作經驗，之前也在新搬的家的社區工作。
不過因為蔣愛民調皮搗蛋的，甚至還有些惡劣，屢教不改，惹到了一些孩子的家長，人家直接一封投訴信到了社區的街道辦。
前段時間工作丟了。
講真的，蔣嫂子家的生活是不錯的，雖然說兩人都算是沒有工作了。
不過蔣營長的腿是因公受傷，給的補貼不少，也安排了工作的，養好傷之後就在一個廠裡當安保，工資加上退休的一些福利津貼，不算是很少了。
蔣嫂子本身也有退休工資的，現在都談不上生活過不下去，相反，比大多數人家都強。
犯不上用蔣清清的工資，甚至要是願意的話，都能夠給這個養女置辦一份不少的嫁妝。
奈何蔣嫂子就是這樣，總覺得生兒子的時候年齡大了，就怕以後兒子不能有好的前程，什麼都想提前替他打算。
而且掌控力比較強，未必是想要蔣清清的錢，就是不停的想要她表達對家裡的愛和忠心，才會搞得一塌糊塗。
就算是這次過來，也不是說家裡掏不出那3萬塊錢，頂多就是拿了三萬塊錢之後大傷元氣，不太樂意拿。
蔣清清的離開她有些後悔，後悔也不單單是體現在，不能得到她的一份收入上面。
畢竟生活了那麼多年，不管是吵鬧還是蠻不講理的職責，感情還是有一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