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到時候我早跑了。
任他秋後算賬也尋不到人。
7
文安郡主作為世子的未婚妻一同前往昭福寺。
山路顛簸，一路搖搖晃晃，馬車猛地停下，外面一陣叫罵，「不要命了，滾一邊去。」
我掀開簾子，車夫拿著馬鞭正在與來人推搡。
那人蓬頭垢面，衣衫破碎，不過身上的料子做工倒是極好，瞧見我後她推開車夫跑了過來，「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幹淨的鞋面頓時印上一個黑手印，不等我開口，文安郡主從我身後探出，「你是何人？」
「我是......」姑娘欲言又止，慌張的轉頭四處查看，此時正是午時，山路上空無一人，隻有我們這一輛馬車，她躊躇道，「我路上遇到賊人，勞煩公子小姐搭我一程進京，事後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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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我打算先將人送到官府，話說一半，叢林中竄出一伙人，二話不說衝上來要將那姑娘抓回去。
看行頭，是百花樓的下人。
文安郡主跳下馬車，抽出鞭子就要動手，「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當路劫人，好大的膽子。」
那伙人見是個小姑娘也不放在心上，眼神不善的打量著郡主。
我亮出腰牌，那幾人面色才擺正，恭敬的行了個禮，「世子爺，這是剛進樓的姑娘，一時不察讓人跑了出去。」說著掏出繩索就要綁人。
那姑娘揮舞著手臂抗拒，「我是被你們綁走的，大周律法略賣人口者，處以絞刑。」
「救我一命，來日必有所還。」衣擺上又多了一個黑手印，姑娘黝黑的眼眸裡泛著希冀的亮光，一如當年的我。
同樣的境地，隻是當年那位小公子揮開了我抓住他袖口的手，很嫌棄的用帕子擦了擦袖口。
那日之後，我從良家子淪為賤籍。
百花樓的姑娘有因家中獲罪至此，也有家中貧困自願賣身的，還有一些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將姑娘拐來的。
一如當年的我，而今的這位姑娘。
「既然你們與這位姑娘說法不一，不如一同去京兆尹大人那坐坐？」
我隨意坐在馬車前曲著腿，手中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耐心等這幾人答復。
在百花樓見慣了各色人等，我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揣度人心。這位姑娘想來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百花樓也不是不長眼的什麼人都敢綁，這次應是收錢辦事，鬧到官府不好收場。
那幾人隻能悻悻而歸。
文安郡主將姑娘扶到馬車上。
7
公主府門外，我內心一陣唏噓，想過這位姑娘出身不凡，沒想到這麼有來頭。
文安郡主倒是淡定的很，欣賞著院內美景，「這雕花真好看，回去讓我爹也給我雕一個。」
隨著前面的丫鬟穿過長廊來到前堂，長公主坐在上首，我刻意慢了幾步，身旁的文安郡主走上前微微躬身，蹲了個禮，「見過長公主殿下。」
我躬身抱拳，「見過長公主殿下。」
我們救的姑娘名喚青止，是公主府下的門生，也是此次秋闱的解元。
前些日子我聽過些消息，知道有位女子衝破了千年的科舉制度，踏入了貢院，並且榮登榜首，此事在京城傳的沸沸揚揚。
就連話本都開始轉了風向，以青止為例寫了諸多女子翻身的事跡。
卻不知她這一舉打了多少學子的臉面，多少世家子弟因被一個女人踩在了腳下而心生怨懟，此次恩科是皇上準允，他們不敢明面上造次，隻能耍些陰招，企圖用
貞潔為枷鎖將她繼續禁錮在封建禮數之下。
文安郡主憤懑不平，「一群垃圾，隻會用些下作手段。」
「郡主的脾性倒是與你父親鎮國公有幾分相像。」長公主臉上染著笑意。
文安郡主撇撇嘴，惆悵道，「長公主說笑了，祖母常說我沒有女兒家的矜持端莊。」
「矜持？端莊？」長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笑的開懷，雙眸清亮，「當年我母後披甲上陣以一萬兵馬應戰敵方十萬兵馬時，一樣受萬民敬重。」
「郡主是鎮國公獨女，難道不想撐起鎮國公的門楣？」
「我？」文安郡主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青止都可以進貢院，你有何不可？」長公主眉梢微挑衝她輕笑，眉宇間皆是自信。
長公主是慧德皇後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自小備受聖上寵愛，連允許女子參加科考這種在世人眼中的荒唐事都可以準允，可見聖上對這個女兒的喜愛。
「世子不會介意吧？」長公主無辜的朝我眨了眨眼。
文安郡主白了我一眼，「我想做什麼與他有什麼關系？」
8
長公主向她投去贊賞的目光。
我連連稱是，「郡主想要如何自是與我無關。」
二人目光聚在我身上，文安郡主面帶疑慮，「你說真的？婚後我如何，你都不幹預？」
我點點頭，「真的。」
同是女子，我自是不與她為難。
若是賀言，那便說不準了。
這婚事......還是得退。
文安郡主雖是刁蠻了些，性子卻是好的，天真爛漫，明媚張揚，賀言配不上。
我便好事做到底，毀了這樁婚。
既成全了郡主，又出了口惡氣。
甚好，甚好。
她們也不避我，繼續談論著，從長公主口中我聽到了一個新的大周。
「公主剛剛說的女子不再被繁文缛節束縛，不必拘泥世俗愚見，也包括......風塵女子？」我猶豫片刻，開口問道。
「當然，本宮指的是，大周所有女子。」
「世道如此，大多女子都是身不由己，既如此，本宮便要將這世道改上一改，讓所有女子做自己的主。」
「世子可有異？」長公主眸光幽深銳利，似是要將人心洞穿，凝視我良久，忽而一聲輕笑，「本宮瞧著世子也有幾分期待呢。」
我跟著訕訕一笑，「好奇罷了。」
坊間早有傳聞皇上對這位公主寵愛至極，若她是男兒身，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選，慧德皇後離世後，繼後育有一子乃當今三皇子，皇上卻一直未立太子，且任由長公主插手朝政，細細想來，某種可能也未嘗不可。
回府的馬車上，文安郡主罕見的柔聲細語，「我發現你也不是隻會吃喝玩樂。」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看錯了。」
「你......」她深吸一口氣，「算了，我不與你計較，今日你說的話我很開心，成親後本郡主可以試著和你好好相處。」
傲嬌的小眼神中帶著些許羞澀。
我心中隻感不妙，雙手一拍，「那說好了成親後好好相處，就算我納十個小妾，你也不能惱。」
「我不幹預你行事，你也不要妨礙我尋花問柳。」
「郡主大度，我感激不盡。」
「停車，滾下去......」一聲怒喝，我被轟下了馬車，無視街上百姓投來的異樣眼神，我理了理衣襟哼著小調往回走去。
9
天色漸漸昏暗，烏雲滾滾，我加快腳步想著下雨前趕回侯府。
剛到侯府門口，小廝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世子，出事了。」
「本來吟月姑娘的案子有了結果，我們的人也安排好了時間換人，不知怎的，大理寺突然插手了，人被大理寺帶走了。」
「什麼時候？」我一陣慌亂，除了賀言周圍的酒肉朋友，官場上的關系網我都不熟絡。
「半個時辰前。」
我接過小廝手中的馬，翻身而上，我隻在小時候學過騎馬，進入百花樓後不曾再碰過，隻能憑著記憶中的印象駕馬，所幸去大理寺的這條路行人不多。
掏空了錢袋，看守才同意放我進來片刻。
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時，我默默松了口氣。
走近後我心裡驀地涼了半截，我自己的身影我怎會認不出，眼前這個背對著我的人不過是和我身形相似，壓根不是我。
「把門打開。」我沉聲道。
「世子，說好了隻看一眼。」看守為難的看著我。
「大理寺丟失了朝廷欽犯，這罪理應由誰來擔？你這個看門的擔得起嗎？」我抓住他的前襟狠狠抵到牢門上，裡面的身影瑟縮了一下，頭垂的更低了。
「怎麼可能......世子看錯了。」看守回話時的眼神飄忽不定。
我將他摔到一旁，踩得他的手指咯咯作響，「剛剛誰來過？」
「三......三皇子。」
天S的。
我早該想到的，大理寺卿是三皇子的妹夫，三皇子很久之前就盯上了我。
以往賀言常帶著便服的三皇子來百花樓，三皇子最好酒色，眼珠子經常在我身上打轉，隻是礙於賀言的面子，沒再進一步，卻也在背後沾過我不少手上的便宜。
賀言被三皇子帶走，不就是羔羊進了狼群。
10
三皇子在京郊有所別院，專門拳養各色美人兒。
我駕馬出城，正遇上同樣出城的文安郡主，應該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她隻匆匆一聲招呼直接將我拉在身後一大截。
一路上我迎著文安郡主駕馬揚起的飛塵。
「夠了賀言，不要再跟著我了，我今日是有要緊的事，沒工夫陪你瞎鬧。」文安郡主勒馬擋在路中央，手中的鞭子直直抽向我，胯下的馬受驚將我掀了下去。
我咬牙扶著酸痛的腰爬起來，惱怒道，「我也是有要緊的事，你讓開別擋路。」
「你能有什麼正經事。」文安郡主冷冷瞥了我一眼。
這條路往前隻有一個方向，三皇子一向與長公主不對付，更是對長公主提出的女子參加科舉，議政，開鋪等反對激烈，青止的事也少不了他的手筆。
離開公主府時，有幾人行事匆忙，好像在找一位幕僚。
長公主門下有一群幕僚，大多都是女子，其中一位提出了南方水患的治理方案，解決了皇上一大煩心事，失蹤的正是這位女幕僚。
我忍者酸痛又爬上馬背，「你是要去三皇子的私宅吧？」
文安郡主眼眸微眯，握著鞭子的手重新抬了起來，我趕忙抬手制止，「我們合作如何？」
「我憑什麼信你。」
「三皇子搶了我的人。」我大言不慚的跟她說道。
「你......」文安郡主面上浮現怒色，我打斷她，「要不要合作？我沒工夫陪你在這消磨時間。」
「好。」她緊緊咬著下唇，氣的臉色通紅，「事情了結後，我們進宮求皇上退了婚約。」
11
我直接上門尋人，門房回稟三皇子不在。
我焦急的在門口走來走去，「怎麼會不在，還不快去將人找回來，誤了大事唯你是問。」
「世子可以去三皇子府上尋人。」門房畢恭畢敬站在門口。
「剛剛有道身影進了院子。」我低頭輕聲說道。
「若有刺客，院內侍衛會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