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門鈴響得突兀。
我披上外套去開門，看到母親站在臺階上時，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她比上次見面瘦了許多，眼角的皺紋更深了，手裡提著一個小行李箱。
"媽？"
"不請我進去嗎？"她聲音有些啞。
我側身讓她進屋。小狗言言警惕地嗅了嗅她的褲腳，意外地沒有叫。母親彎腰摸了摸它的頭，突然說："和你小時候養的那隻真像。"
我愣住了。那隻叫豆豆的比熊犬，是我十歲生日時父親送的。離婚後母親把它送走了，我哭了整整一週。
"怎麼突然來了？"我倒了杯熱水給她。
母親捧著杯子，手指不安地摩挲著杯沿："我...和他離婚了。"
我坐在她對面，靜靜等待下文。
"他找了別的女人，比我年輕。"母親苦笑，"多諷刺，我為了討好他把你推給秦家，結果..."
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她斑白的鬢角上，我突然發現母親老了。不是容顏的老去，而是那種被生活抽乾了精氣神的疲憊。
"媽，你餓嗎？我去煮麵。"我站起來。
她驚訝地抬頭："你...不恨我嗎？"
我停下腳步："恨過。但不是現在。"
廚房裡，我機械地切著蔥花，想起顧言說過的話。他說人要向前看，執著於過去的傷害，就像把自己關在沒有門的房間裡。
麵條的熱氣模糊了我的視線。母親坐在餐桌前，小聲說："對不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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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動作頓了一下："為什麼突然..."
"你逃婚後，秦家撤資，他天天打我。"母親的聲音很輕，"有一次我被打到住院，夢見言言了。"
我猛地轉身。顧言？
"他說...他一直在你身邊。"母親抬頭看我，"說你是他拼命也要保護的人，讓我別再做傷害你的事。"
我的手指緊緊攥住圍裙邊緣。顧言去找過母親？
"我知道這隻是個夢..."她擦掉眼淚，"但我突然醒了。原來這些年，我一直在傷害自己唯一的女兒。"
我把面端到她面前："先吃飯吧。"
母親小口吃著面，突然問："那個裝星星的罐子還在嗎？"
"在樓上。"我猶豫了一下，"要看嗎？"
她點點頭。我們一起上樓，我開啟書桌抽屜，拿出那個裝滿星星紙條的玻璃罐。
母親輕輕撫摸著罐子："他出事前一天給我看過，說準備向喜歡的女孩表白。"她的手指停在標籤上，"520顆，'我愛你'的意思，真不容易。"
我喉嚨發緊："他媽媽最近還好嗎？"
"上週我去看了她。"母親嘆氣，"她比我看得開，說兒子活著時快樂過就足夠了。"
我們安靜地坐在陽光下，中間隔著那個裝滿心事的玻璃罐。小狗言言跳上沙發，把頭枕在母親腿上。
"我能...在這住幾天嗎？"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客房一直空著。"我說。
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離婚前那個會給我扎辮子、烤小餅乾的母親。
傍晚時分，我們一起整理院子。她笨拙地揮舞著剪刀修剪灌木，我蹲在旁邊拔雜草。
"清清。"她突然叫我，"你還記得顧言送你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嗎？"
我搖搖頭。
"是個音樂盒。"她笑著說，"他攢了三個月的零花錢買的，還讓我別告訴你價錢，怕你有負擔。"
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這些細碎的溫暖，原來一直藏在記憶的角落裡，等著被重新發現。
夜幕降臨，我們坐在院子裡看星星。母親突然說："我總覺得他在看著我們。"
我仰頭望著星空，胸口泛起酸澀的暖意。也許顧言變成了星星，也許他還在某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我。
但無論如何，我知道一件事，他一定希望我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