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暖抬起頭，第一次看清這個男人眼底的孤獨。那不是什麼陰謀家的眼神，而是一個在黑暗中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看見光亮的彷徨。
"成交。"她抱起枕頭，"不過我得帶上安神香——你睡相肯定很差。"
主臥比想象中更加簡潔。
灰色調的空間裏，隻有牀頭那盞古董臺燈透出暖光。寧暖抱著自己的枕頭站在門口，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房間裏隻有一張牀。
"沙發夠大。"陸霆梟似乎看出她的尷尬，指了指靠窗的皮質躺椅，"或者你睡牀，我去書房。"
"不必。"寧暖把香薰燈放在茶幾上，"說好幫你復健的。"
她背對著他鋪好沙發牀，聽見身後衣物摩擦的聲響。當轉身時，她差點驚叫出聲——陸霆梟正扶著牀頭櫃嘗試獨立站立，睡袍下擺露出的小腿肌肉因用力而緊繃。
"別過來。"他額頭滲出細汗，"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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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男人膝蓋一軟向前栽去。寧暖本能地衝上去接住他，兩人一起跌坐在羊毛地毯上。陸霆梟的身體比她想象中沉重得多，帶著沐浴後的雪松氣息，左臂下意識環住她肩膀保持平衡。
"你...比昨天多堅持了五秒。"寧暖紅著臉從他懷裏鑽出來，"要按摩嗎？媽媽筆記裏有套穴位療法..."
陸霆梟意外地沒有拒絕。當他趴在牀上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時，寧暖倒抽一口冷氣——那些猙獰的疤痕在燈光下如同扭曲的地圖。
"車禍留下的？"
"一半是。"他聲音悶在枕頭裏，"另一半是復健時摔的。"
寧暖將精油搓熱，輕輕按上他脊椎兩側。隨著她的動作，陸霆梟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當手指滑到他腰骶處時，男人突然渾身一震。
"這裏痛？"
"...神經損傷的位置。"他的聲音有些異樣，"繼續。"
窗外雨聲漸密，寧暖沒注意到陸霆梟逐漸泛紅的耳尖。當她按摩到他小腿時，突然被攥住手腕。
"夠了。"陸霆梟翻過身，眼神晦暗不明，"睡吧。"
次日清晨，寧暖被窸窣的聲響驚醒。朦朧中看見陸霆梟正在穿衣，修長的手指系著襯衫紐扣，左腿已經能短暫負重站立。晨光爲他輪廓鍍上金邊，哪還有半分陰鬱殘廢的模樣？
"早安。"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嘴角微揚，"陸太太。"
這個突如其來的微笑讓寧暖心髒漏跳一拍。她裹著被子裝睡，聽見輪椅聲遠去才長舒一口氣——同處一室的壓迫感遠超預期。
早餐桌上多了盤藍莓松餅。寧暖驚訝地發現陸霆梟面前那杯黑咖啡旁，竟放著半塊喫剩的提拉米蘇。
"三爺最近口味變了？"管家也面露詫異。
陸霆梟面不改色地擦擦嘴角："太太的手藝，總要嘗嘗。"
寧暖瞪大眼睛："我沒..."
桌下的皮鞋輕輕碰了碰她的腳尖。陸霆梟遞來一個警告的眼神，她立刻會意——這是在演戲給監控另一頭的人看。不知爲何，這個認知讓她胸口微微發悶。
慈善晚宴當晚，寧暖穿著陸霆梟準備的銀灰色禮服出現在旋轉樓梯口。男人罕見地身著白色西裝，左手拄著墨玉手杖，站姿已經相當自然。
"挽著我。"他低聲道，"周世坤在看你。"
宴會廳水晶燈下，各路名流觥籌交錯。寧暖注意到林美玲正與一個鷹鉤鼻男人耳語，對方陰鷙的目光不時掃向陸霆梟的腿。
"那就是周世坤？"
"別盯著看。"陸霆梟的手滑到她腰間，"我們去跳舞。"
寧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入舞池。陸霆梟的舞步穩健得根本不像康復中的病人，他右手穩穩託住她的背，左手手杖巧妙地掩飾了偶爾的踉蹌。
"放松。"他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頸側，"配合我演場戲。"
隨著音樂節奏，陸霆梟突然帶著她旋轉到周世坤附近。寧暖清晰地聽見他對助理說："...陸霆梟的腿不可能恢復...那場車禍用的神經毒素是...誰在那裏！"
音樂戛然而止。陸霆梟"恰好"在這時失去平衡，連帶寧暖一起摔向香檳塔。譁啦巨響中，周世坤的名貴西裝被濺得溼透。
"抱歉。"陸霆梟在衆人攙扶下"艱難"坐回輪椅，"舊傷復發。"
離開時，寧暖注意到他偷偷錄下了周世坤氣急敗壞的通話內容。
回程車上，陸霆梟反常地沉默。直到進入陸宅電梯，他突然開口："聽見了？那場車禍用的是神經毒素。"
寧暖心頭一緊："和我爸中的一樣？"
"同源不同種。"電梯門開啓，陸霆梟突然把她按在牆上，"周世坤提到一個代號'S'的調香師，你母親實驗室的助手。"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寧暖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氣——剛才的"意外"中，他用手臂爲她擋下了碎玻璃。
"明天起減少外出。"陸霆梟松開她，"周家開始狗急跳牆了。"
夜深時分，寧暖被書房的爭吵聲驚醒。她赤腳走近，聽見陸霆梟特助激動的聲音："太冒險了！您明明知道太太她..."
"正因如此才要加快進度。"陸霆梟的聲音冰冷刺骨，"周家和二叔的罪證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隻需要最後引蛇出洞。"
"可寧小姐她..."
"她是最完美的誘餌。"陸霆梟的話讓門外的寧暖渾身發冷，"既然周世坤想要香料配方，那就讓他來搶。"
寧暖倒退兩步，不小心碰倒了花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