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第13章

字數:2680

發佈時間:2024-11-08 13:25:47

他從未見她如此過。


她在他心中的印象,素來如溫暖向陽的花木,冬日可愛的風骨,哪怕世上的燈火星光都幻滅,隻要她看向他,那片明亮的目光便永不會息偃。


然而此刻,盈盈一水間,那抹孱弱不勝衣的白,好似一個目光追尋不及,便會化影遁入水中,從此不見。


他不知白天那番言論,是她出於誤會吃醋,還是那日在樂坊裡受的氣尚未出,但萬事說到底都有個根由,他為人夫君,不能撇下她不管。


“雪堂姑娘,我放心不下她,”梅鶴庭風度依然,語氣都不曾急怒半分,無人知曉他纻紗衣袖下的指尖泛白,“懇請讓路。”


雪堂面無表情,身如磐石擋在那裡不動。


殿下的預料果然不錯,申時是署衙下值的時辰,梅大人真好定力,當著眾人面前被休,還能淡定地繼續回去上值。


等到公事完了,再回來假惺惺示一番好,便以為能夠挽回長公主的心了?


看來他是全然沒當真吶。


可笑到了這時,他連公主真正的心結在何處都不清楚,他連公主就要……都不知道。


他根本配不上公主的好。


第11章 .夢梅氏子,可還記得你的身份


眼見著水池那頭的女子身影不穩,梅鶴庭突然說了一句話。


雪堂一怔忪,便要出言斥他,眼圈卻不由自己地浸紅了。


咬牙良久,她終於側身讓開道路。


花枝碎月影,這個涼薄的夏夜,宣明珠不知自己最後如何醉過去的,恍惚隻覺冰冷的石頭有了溫度,身體仿佛輕盈地飄上雲端。

Advertisement


殿裡的燈光亮了又熄。


“為何不攔住?”迎宵現身不滿地問。


雪堂嘴唇嗫嚅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那句話,她自己都不信的,說出來,恐怕迎宵會罵聲“放屁”。


可方才聽著驸馬無比懇切的語氣,有一個須臾,她希望此言當真。


“公主可棄我如敝履,我不舍殿下於毫釐。”


*


宣明珠夢裡回到十一歲的那個冬天。


冷風不斷灌入宏偉而空曠的大雄寶殿,飛檐下懸著歲月古老的鐵馬,聲聲嘲哳。諾大廟宇中,隻有一個素裙少女匍匐在金身佛像下,不停叩頭祈禱。


時隔多年,膝蓋與額頭的刺痛仍令宣明珠記憶猶新,明知是假的,她還是沒有起身。


左右不會再失去什麼,若能在夢裡再見母後一面,她求之不得。


不知磕了多少個頭,忽聽一個宮人喊道:“皇後娘娘醒了!皇後娘娘的病好了!”


宣明珠霍然站起來,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回皇宮。她興高採烈地衝進翠微宮,眉梢的喜意還未散去,卻發現母後的寢宮一個人也沒有。


“我母後呢?來人!皇後娘娘去哪了?!”


無人應她,宣明珠猛轉頭,看見內侍們正圍著瓊影園的桃樹,舉斧砍伐。


少女心焦如焚,雙足卻似陷入泥沼不得動彈,隻好反復呼喊,你們別碰我母後的桃樹!


無人理睬她。


桃葉桃花紛紛離枝,死樹轟然倒塌。


“醋醋。”


這時身後響起了一道溫婉之極的嗓音,“園裡的桃花是不是開了,你快帶母後去瞧瞧。”


“不。”宣明珠蹲下身捂緊耳朵,不敢回頭看母親的笑容,更不忍再多聽一字。她仿佛一夕間變回一個無助的孩童,沒有任何力量保護自己與所愛的人。


“不不不,桃花還沒有開呢,母後不要去……求求阿娘,別去看。”


淚水糊了滿眼,一睜眼,她又站在了瓊影園中。


眼前的梨杏開得正好,身邊站著一個遒逸如梅的身影。


男人目光沉湛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宣明珠低頭看看腳下,方才想起是一場夢。她默然抹去淚水,跺了跺靴底這片新松的土地。


“我在下面新埋了兩壇玉樓春,他日寶鴉成親,你記得教她來取。”


交代完這句話,宣明珠覺得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了,在男人無動於衷的神情中,轉身跳入清池。


身體下墜,殘存醉意的鳳眸倏然睜開,正對上一雙深黑的眼。


宣明珠不知是否還在夢中,睫梢輕顫,下意識抬手摸了一把那張臉。


冰冰的,給不了她人間的溫暖。


她的神情更為茫然,揉著脹痛的太陽穴左右顧盼,發現自己在青鳶殿中,身上也還是昨日的衣衫。


“殿下。”頭頂的覆影忽然放大,一道沙啞至極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是不是做了夢?”


梅鶴庭雙臂撐在她身側,幾縷發絲不修邊幅的垂下,眼睛紅得像整夜沒睡。


那雙眼裡蘊著若有似無的水澤,似兩粒冰涼的墨色琉璃,一瞬不瞬凝視她。


宣明珠瞬間清醒過來,忍著頭疼,皺眉起身。


那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捏,她心尖悸麻,又無力地跌回枕頭裡。


才發現自己的一隻腕被他捏在掌心。


她手腕的列缺穴旁有一處軟肉,一按便會酥痒,這小小不言的隱秘,原是從前的帷中戲事,不成想被他用作此處。


“梅氏子!”


長公主宿醉後一向有些起床脾氣,近年間不縱飲,消匿在性情深處,此刻新怒舊火全數勾了出來。她納罕下屬如何當的差事,惱道:


“昨日的話可有何聽不明白的?大家好聚好散便罷,別讓我說出那個字。”


冰冷冷的聲線,混著飲酒後的低靡,猶如生了繭的指尖,漫不經心撥過那根最粗的琵琶老弦。


梅鶴庭凸出的喉結滾動,目光凝於她眉間的痣,又落在雪白的頸,鼻息灑落,“梨樹下,為寶鴉埋了兩壇玉樓春?”


宣明珠輕擰眉心,“你如何知道?”


難不成她做夢時,不小心說了醉話出來?這些且不重要,她眼下隻想去沐浴清理掉身上的酒味,沒心情與梅鶴庭重溫舊夢。


她向外喚人:“泓兒,澄……”


男人猝然俯身抱住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目光大慟。


竟然如他猜想的一樣,他進入了她的夢。


夢裡看到的那些畫面,都是他不曾知曉的,獨屬於宣明珠的過往。


記得成親伊始,宣明珠也曾喜歡對他講各種皇室舊聞,但他次次以外臣不當詳知宮闱事為由,打斷了她的談興。


一次兩次,她神色悻悻,三番五次後,她便什麼都不說了。


所以他不知她曾跪佛,曾哭桃,曾有一個時刻,害怕無助如斯。


卻無法向他人求助,隻能蹲身抱緊自己小小的身軀。


夢裡的他,隻能身不自主站在她的背後眼睜睜看著,做不到上前給她一點安慰。


在她的夢裡,他隻是個看客。


梅鶴庭眼睜睜看著女子跳入池水,無論如何也拔不動腿、喊不出聲,猛然驚醒,慶幸過後方覺心髒受了一場凌遲。


怪不得她會一反常態地與他置氣。


“對不起。”梅鶴庭眼裡寫滿歉疚,“臣有錯。”


宣明珠耐心告罄,抬起一腳蹬在他身上。


梅鶴庭喉結微仰,悶哼出聲。


這一腳氣急之下沒挑地方,不偏不倚踩在那一處。


兩人同時一默。


宣明珠並非故意為之,惱火之下,偏就不讓步了,直視著梅鶴庭那雙永遠清冷如雪的眼睛。


正值清晨,血氣方剛。


美人眼波如井,隻是無情戲弄。


以宣明珠對他的了解,他若要臉皮,這時便該斥一聲“有辱斯文”,甩袖憤然離去了。


梅鶴庭面上仍舊一派禁欲清霜之色,薄唇抿起,眸底的暗芒漸炙。


一寸寸沉下身子。


“梅氏子,”宣明珠神色漠然,譏嘲的眼裡沒有一絲情意,“可還知道這是何處,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是他說的,在先人寢宮不可胡來,他自己怎麼會忘了呢?


“殿下昨日之言,臣不贊同,不能算數——”


宣明珠猝然一動,梅鶴庭溢出一聲悶哼,眉心蹙緊。


迫切地想做點什麼,將腦海中女子決然投水的畫面忘掉,想捉她的手代替那……梅鶴庭從不如此的,他歷來自矜,從不會像這樣方寸大亂。


往常,每回都是宣明珠主動,隻要她向他耳朵裡吹一口氣,或抱一抱他的腰,他便知她的暗示,任由她纏綿上來,順理成章。

暢銷精選

我跳進斬龍洲重歸神身,龍王悔不當初
我跳進斬龍洲重歸神身,龍王悔不當初 "我全族被黑魚精屠殺,東海龍王司雲起斬殺黑魚精替我報仇,迎娶我為王妃。 我莫名昏迷百年後醒來,司雲起欣喜若狂,更加體貼入微的疼愛我。"
與女上司同居
與女上司同居 我在網上租了個女友回家過年。到了約 定的地點,出現的卻是我的上司任清雪。那一瞬間,我隻想逃。
歸園田居
歸園田居 "我及笄那年被抄了家,老僕人把我託付給了他村裡的侄子。 那侄子一身蠻力,每天不是打獵就是種田,還兇巴巴地說我嬌貴。"
老公結婚證上的女人不是我
老公結婚證上的女人不是我 "我和陳健平相識在一九九六年。 那時我被綁到不知名的小山村,與他結為夫妻。"
聞君有兩意
聞君有兩意 我被掛在城樓上示眾時,褚曄就在城樓 之下。他就地擺了套紅木桌椅,氣定神 闲地飲著茶水。
換墳後,大伯全家反噬
換墳後,大伯全家反噬 "大伯要挪墳偷我家氣運。 卻騙我爸說是爺奶墓地的風水擋住我家財運。 上輩子我爸被他忽悠挪墳,全家霉運籠罩,一周內全部橫死。 而大伯家卻如有神助,不僅瀕臨破產的公司上市成功。 連家庭也幸福美滿,好消息不斷。 如今重來一世,我擋在我爸面前,樂呵呵地對大伯掏出二維碼。 「三萬動土,十萬掘墳,三十萬才能挪墳,大伯想怎麼支付?」"
拯救戀愛腦弟弟
拯救戀愛腦弟弟 "我上了弟弟的邁巴赫。 舍友轉頭就在校群裡罵我:「不要臉,上趕著當三。」 我當即把這條消息截屏給我弟。 但凡我讓她進了我家門,都是我的不對!"
經年窈窈
經年窈窈 "分手三年後的酒局上,我碰到了周斯 年。曾經我胃病發作時緊張地幫我拿熱 水暖胃的人。"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